投产又要推迟，佟满堂窝了一肚子火，他要求车间负责人先调试生产线！工业局的会议还在开，佟满堂讨厌他们没完没了的洗脑开会，产品是干出来的，不是开出的，设备没到去了会上也没啥好说的。谢秘书提醒他电话又来催了，他只好丢下眼前的不快，回家去换衣服。
不远处的副食品商店内，周洁琼正在排队买肉，轮到她递上钱和肉票。刀儿匠接过来说一张票八两，问割哪儿？想着儿子今天转业回来多做一个菜，周洁琼指着案板上的五花肉说这儿，说完看着师傅的脸，问能不能多割半斤。刀儿匠摇了摇头说只剩半片猪了，后边还排那么多人，你就别想了。周洁琼只好作罢，顺嘴说，“好好，算我没说。”
离开工厂回家，佟满堂换上中山装，周洁琼提着肉进来问他咋在家？像刚想起似地又问：“你说，我们家的肉票咋剩一张了？”
“这——我咋知道嘛。”
“你别跟我装糊涂，一定是你拿走了！儿子今天回来，我想
多做一个菜，可没肉票了，你让我咋弄？”
“唉呀，少一个菜有啥，儿子在部队还能吃不上肉？”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儿子转业是大事，一家人团聚，能不喜庆点儿吗？你到底把肉票弄哪儿去了？”
“７号信箱的老张上周不是五十大寿吗，我们东北一起来的战友去贺喜，二十多号人的酒席没肉票咋办？我送他啦。”佟满堂急着去开会，说完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天到晚唠唠叨叨的周洁琼。
工业局正在督导各厂改革的进程，会议室聚集了各厂头头，听说星光厂设备出了点问题，佟厂长要晚点来。秦局长说不等了，让佟思英主持会议。
佟思英是佟满堂的女儿，大学毕业工作好几年了，是局里最年轻的处长，她说：同志们，我市的国企改革进行了一年多了，各个厂按照中央和省里布署，都有了自己的方向——。说完开场白，她话头一转，让改制的试点单位蜀都机械厂张厂长讲讲。
张春林正在推进分配制度，听到点名让他发言，他点点头介绍他的军改民的产品，双燕牌冰箱已经上市了。有人插话说：你那冰箱是不是开张条子让我们能都买一台嘛！众人听说买冰箱都跟着笑了起来。张春林说咱们会后再说，他着急的是生产体制还没扭转过来，生产效率太低。如果不提高产量占领市埸，说不定哪一天这双燕就没了翅膀，门可罗雀了！
“可以提高生产量嘛！”
“咋提高？工资制度不能变，工人哪来的积极性？生产指标定下来，加班加点干，没有奖金工人愿意嘛？”
他的一席话引起了共鸣，大家不约而同地讨论起了生产机制，用人制度，请局里给个政策。佟满堂进来时，张春林正在说：全国很多企业都在搞冰箱了，估计竞争很快就白热化了。秦局长见佟满堂进来，让他坐前边来准备发言！他说我就坐这儿。
佟满堂不是不想坐到前面去，是不喜欢张春林。以前蜀都厂只能说是小弟弟，无论人员规模和产值都和星光厂不能比。可这两年搞了个冰箱就神气了，好像只有他张春林在改革，别人都是傻瓜。现在还要实行承包责任制，搞计件工资，这不是逞能吗！佟满堂觉着国有大厂就得听上级的，听党的。
轮他发言时，佟满堂像军人一样，向组织保证：打好军转民的第一仗！五十万支黑白显像管生产线，五十天内建成，决不拉稀摆带。他说已和一家企业签了合同，联合组装电视机。秦局长问他电视机的名字取好没？
“取好了，叫熊猫牌！”
“这名字好，熊猫是国宝，也是我们四川的品牌！”
听说成都有了自己品牌的电视，大家都很兴奋，让他给大家电视票，他说到时候商店就不需要票了，随便买。说的时候他得意地瞅了瞅张春林，心想你再能耐也生产不出这玩意。
此时大东郊的企业各显神通，都想在改革中拔得头筹。散会后，有人向佟满堂表示要向他学习！他不无得意地说：“摸着石头过河，还差得远！”
张春林拍了下他，说：“下边都是险滩，石头没摸着人可能就溺水啦！”佟满堂像较劲似地也拍拍他的肩，说，“悠着点，别光为了争先把自己给毁了！”说完哈哈大笑。
这个东郊的排头兵，如果还这么保守，早晚成为自己手下败将，可张春林一肚子的问题，也没心思管别人，看着佟满堂走开摇了摇头。听见他们的对话，佟思英知道老哥俩又叫上了劲，追上来想提醒父亲别犯官僚主义。她开玩笑说，“可河有深浅，小心呛水！”
“干这几十年，还没学会游泳？”
“凡事预则立。”
也许想着儿子就要回来了，佟满堂高兴地说，“行啦，我走啦。”
“哎，爸你忘了，远斌今天要回来。”
“我抽不开身，你去接他。”
佟思英是想让他派辆车，佟满堂听完严肃起来，“你爸啥时候为家里用过公车！自己想办法！”说着走到那辆吉普车前上车而去。佟思英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想这老头也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