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春节是喜庆的,新落成的沙河桥上挂满了红灯笼,两端彩门上写着“欢度春节。”还没到大年三十,孩子们已经放起了冲天炮,沙河上一声声的炮声,就像春天的召唤,河滩上的小草已经泛青,玉兰花高傲的带头绽放,红梅也是一串串的笑红了脸。
一年一度的团年饭则是年关的主体,曾文珏嫁人了,要到佟远斌家去。曾健像接过了家长担子似地说:“你放心去吧!由美说她要回来。”曾文珏说初一就回来,再一起吃汤圆!
上海人心思比较细,陆可维想骆一鸣家只有个妈妈,一定得回去。他不知道他俩该去哪?曾由美说:“吃年夜饭都这么费心思!总不能各回各家吧。”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了,附在陆可维耳边低语。
回到家,袁丽贞说:“回来的正好,正商量吃团年饭的事儿,你们可不能少。”
陆可维为难地说,“我们可能回不来,趁放假到峨嵋山去旅游。”
听说票已经订了,袁丽贞失望地说,“你们这是干嘛呀,过年朝外跑。”
“年青人有他们的想法,行行行,你们想干啥就干啥。”陆伯康说完,陆可维和曾由美悄悄相视一笑,。
娶了媳妇又过年,佟家内外是张灯结彩,门口春联字写得比谁家都大:“幸福人家春常在,向阳门第新人来。”平时舍不得用的灯光全部打开,一家人放过鞭炮早早地围在桌边吃团圆饭。
佟满堂说:“去年家里吃团圆饭是五个人,思英的丈夫今年驻英国使馆,可多了一个文珏。来,我们为远在敦伦的徐诚,为我们家的团圆,干杯。”
大家喜气洋洋一起举杯喝了,曾文珏却在惦记弟弟妹妹了。佟满堂看在眼里,悄悄告诉儿子一会儿再去文珏家团聚。
曾家的团年饭吃的一样开心。每年都是三人,今天少了大姐多了一个妹夫,曾健说,“来,我们为曾家的团圆,干杯。”大家干了杯,他说为我们家两对夫妻早生贵子再干一杯!曾由美说一定早让他当上舅舅!三人笑着又再干了杯。
吃完饭喝完酒,两人提着旅行包走了。看他们故意安排在今天去旅游,曾健搂着陆可维说,“我真要谢谢你,不容易。”
“没办法,不能让父母不高兴呀,是不?”
嘴上说不愧是工程师,心里感慨的是亲情让人如此关心和爱护。曾健买了张通霄票进了电影院,曾文珏走到窗边看里边没灯,心里着急,佟远斌说可能出去玩了,明天早晨再来。
大年三十,第一没看见弟弟,曾文钰心里装满了愁怅,这惆怅扯着她,迫得她离开不停地回头看一眼,只怕漏过曾健的影子。袁丽贞没想到的是儿女结婚了却都跑了出去,剩老两口吃了一碗馄饨年就算过了!陆伯康乐呵呵地说: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家,就让他们自己安排吧。
天没亮到处都开始放鞭炮,佟远斌骑着车搭着曾文珏,上了楼开门,曾健卧室的被子折得好好的。曾文珏心里着急,佟远斌觉着是去青年路了,她想多半也是,可又怕不对,她说我们煮汤圆给他送去。
大年初一的市中心人山人海,好像全成都人都出来了。抱小孩的,用耙耳朵推着大妈的,手牵着手的情侣,富裕起来的农民好像也都进了城,把春熙路一带围了个水泄不通。急得民警边指挥边对着对讲机不停的请求支援。
青年路两排棚摊挂满了时装,摊主都在卖命地吆喝。曾健站在凳子上喊着:“新年大折价,买一送二!新年大折价,买一送二!”蓦然看见姐姐后面跟着佟远斌,从凳子上跳下来问咋都来了?佟远斌把提盒送到他面前说,“你姐给你煮的汤圆!”
曾健说忘了初一早上要吃汤圆!他接过来,曾文珏突然哭了。大家都愣了,曾文珏抬起泪脸说,“姐没照顾好你,连汤圆都没吃……。”
受他的感染,佟远斌也动了情,说大年初一该高兴。他转身对曾健说,“你歇着,我来替你卖。”说完跳上凳子,举着衣服张大了嘴,姐弟俩看着他,等了半天他却喊不出声。
佟远斌个子本来就高,这往凳子上一站觉着全青年路的顾客都在看他,像中枪了一样立刻哑了。他说,“不行,不行,喊不出口!”等他跳下来,曾文珏已经笑弯了腰。他说,“你还笑,我站在上面像耍猴一样。”
他们这才知道要迈出这一步有多难。当曾健重新站在凳子上叫卖的时候,她俩在摊位前当起了帮手,不停的替客人拿衣服,比划大小,一直忙到中午。看着努力赚钱的弟弟,瞅一眼身旁的丈夫,曾文珏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这时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不远处响起了一串鞭炮声。那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就像一阵急促的掌声,送给了这个勤劳善良的人家,鼓励她们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春节五天假一晃就过了,大街上又迎来摩肩接踵的自行车大军,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还不到八点,厂门口已经聚集起许多准备地进的工人。这个问去外边旅游了吗,那个说跟亲朋好友打了三天麻将!有的女工说那个姐妹的衣服漂亮,那个说谁又耍了朋友。大门一开,大家呼呼的涌进厂里,就像是春风,以下把诺大的厂区给吹活了,到处显出勃勃的生机。
佟远斌在销售科没有任何业绩,他发现真正干事和和能干事的不多。新年新气象,正逢春天不犹豫,上班的第一天,他从包里取出一份报告。罗处长看是人员精简方案,他不明白佟远斌提这个是几个意思。他看着他,用眼神问你的意思是精简人员?
“我认为起码可以裁员四分之一。”
罗处长摇摇头说,“我们厂从没这么做过。”
“明明后颈窝长着一个瘤子,不想割掉,这舒服吗?”
这是大事,罗处长认为得报厂党委,他转身要走,佟远斌说:“罗处长,我自己报名,先裁我!”
这就更听不明白了,他要裁自己,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小子必定有了鬼主意。佟满堂拿着报告也是一头雾水,他很生气!不打招呼就把报告给了罗处长,销售处从来都是这么多人,多了也得找活儿,佟远斌他多啥嘴!
“他还说了,先裁他。”
“裁他?”
“对。他很认真地说要么让他离开厂,要么去另外的科室,还说可以去统计科。”
他在那儿确实是闲着,还有,让他离开厂可没有先例,佟满堂沉着脸。罗处长建议说,“统计科正需要人,我看……。”他看着厂长的脸色,佟满堂手一挥,“行,就让他去吧。”
佟远斌到统计科,天天盯着HB的生产数据。骆一鸣觉着这一招狠,就像是爆破筒塞到枪眼儿里了!问他;“你爸同意你去统计科,暗地里是不是在帮你实现雄心壮志。”
佟远斌说这次也不像是在帮他。两人约好去家里吃饭,都去接老婆。佟远斌去接曾文珏,却看见了不想看的一幕。打完电话,曾文珏在医院门口等他,田蓉生却骑着辆摩托车来了,他取下头盔开始嘚瑟,“小面馆一天收入三四百块而已。”
他说的轻巧,曾文珏随便一算,这月收入就是一万多!她没说话!田蓉生从车把上取下皮包,拿出一只崭新的电子手表,递给说,“以前你总帮我,我得感恩你!“
“看病是我的职责,谈不上啥恩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