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娶新媳妇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是能看到哪家娶新媳妇啦!前后几天里,村子里都像过年一样洋溢着氤氲喜气。

家家户户都会前往娶媳妇的人家帮忙,头一天送嫁妆的队伍来,大人们就忙着搬嫁妆。小孩子们也没有闲着,钻进钻出看那些红红绿绿的绸缎被子像山一样堆起来。那些亮闪闪的器皿有些见都没见过,就忍不住摸一摸。这时候主人家就会从新被子里、新罐子里、新瓶子里、新桶里、新盒里……取出米胖。它是一种米做的零食,装在密闭的罐子里烤热到爆裂,变成饭粒那样大。还有叫年糕胖和玉米胖的,顾名思义就是用年糕干或玉米粒做的,不只饭粒那么大,样子像一只只大耳朵或一朵小雏菊。

除了这些,被子里还能取出枣子、花生。当然结婚这样的大喜事,最少不了的是喜糖。平素吃不上糖果的孩子,此时能收获满满一大把。孩子们都争相取要,左口袋,右口袋,上衣袋、下裤袋,把所有的口袋都装得鼓鼓的才甘心离去。一帮孩子中最漂亮的男孩子还有特殊待遇,总会被女主人留下来叫到新房里。回来时候他的手里就会多出一个鲜红鲜红的蛋。我们凑上去问个究竟,男孩子总神神秘秘地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就是撒了个小便。我们都半信半疑。后来才知道房间里还有个子孙桶,其实就是马桶,据说有漂亮的男孩子第一个在此撒尿,就能在新婚后生一个一样的胖小子。农村人家重男轻女,肯定是宁信其有的。

结婚当天,孩子们也早早起床,在村口等待。看什么呢?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在一里开外就听见喜庆的鼓乐声。咚咚锵的是铜锣,唔里哇啦的是唢呐。新娘子一般走在最中间,虽然众人簇拥着,但也是一眼就能人出来。烫着头发,衣服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了。那时候人们的头发几乎都是短发,偶尔几个长头发的也是清汤挂面的,没有像今天一样各类卷发渐欲迷人眼的状况。所以新娘子会在结婚这天烫好头发,穿上平时没有机会穿,也舍不得买的丝绸锦缎服。众人夹道欢迎,新娘子羞涩地和同行的亲朋好友缓缓经过。亲朋好友里一般分为两批,一批是女性亲戚,相当于伴娘类的。还有一类则是家族兄弟,组成了地位最高的“小舅子”队列。

新娘子进门前,门口还要铺好红布头,新娘子踩着红布头走进大门。然后主人家忙着招待来的人吃点心。点心一般是红枣桂圆莲子之类的甜汤。基本上,这些甜汤是原封不动的,来人总是浅尝辄止,估计来之前各家长辈告诫过初次上门一定要斯文端庄。我们旁边看着得可是口水直流。小姨子和小舅子是最难缠的,但凡招待的茶杯、碗碟上有些许破损,他们都是要摔筷子走人的。所以,伴娘伴郎桌上的各色物件都要仔细检查,万万不能有差池的。

到了饭点,新娘子就要给家里的亲朋好友敬酒,此时,有些胆大的或资老的就想着“敲”新娘子一笔。出个题考考新娘子,当然这些题基本上是做不出来的。诸如酒盅下事先藏好一块鸡骨头叫新娘子猜之类的。猜不出来就得额外拿出点烟、糖果来分给桌上的人。也有活跃气氛类的“敲诈”,诸如叫新郎和新媳妇一起啃苹果,苹果是绑在绳上,会晃呀晃的。新郎新娘一个没啃住,就嘴对嘴碰一起了。大伙就像看了场免费电影般满足地笑起来。

总之,小时候喝喜酒,是整个村的大喜事,全村老幼,因着“新媳妇”的由头,在蜜缸里泡上好几天。小孩子们还会在喜宴结束后的很多天里,乐此不疲地往新娘子家里跑,尤其是新房里的物件,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看啥都新鲜。那时候流行蜡做的苹果香蕉摆件,我们摸着,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该多好啊。可惜心里知道这个肯定是要等到结婚才能拥有了,就不免感慨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