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学习写文章

写文章其实是写话,写心里话。人免不了与人交往,首先要学习说话、写文章。

1944年,我读高二,学校举行过论文、时事、英语、数学等竞赛,我无不以首名取胜。数学比赛考平面几何知识,证明“等腰梯形的对角线相等”,不分年级,看谁的证法多。我交了几十种证法,答卷贴在新礼堂墙上,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至今仍有一些在世的老同学,要求我把这些证法追忆出来,激励后人治学丝毫不可苟且,也留个纪念。

那年8月,国民党军队湘桂大撤退,大片河山沦于敌手。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梁漱溟、陈此生等民主人士从桂林疏散到昭平。临中训育主任何砺锋是师专学生,教务主任刘彦忠与何二人曾在广西建设干校做过教员,是陈此生的学生,听过梁漱溟的演讲,何与刘想把梁、陈等接进学校住,一则尽学生之礼,二则把学者名流请进临中,能鼓舞师生,对办好临中大有好处。这个想法,得到了李校长的支持。梁、陈到八步后,就被请到临中,梁夫人陈树芬和陈此生还为学生上课。

梁漱溟是当时民盟桂林核心小组的总负责人,他坚持抗日,到八步是为了拥护李济深在敌后建立抗日根据地。梁、陈住在临中永中图书馆楼上,傍晚经常到学校邻郊散步。我外出吃饭,常见到他们两人。一次,我在恩平寨小石桥摔跤,他们用“万金油”为我擦过伤,问过我的情况,知道我家贫、母寡的实况后,十分同情,邀我暇时到他们住处坐坐。后来,梁先生听我说靠奖学金读书,便告诉我:他仅中学毕业,却发誓要当北大教授,1917年北大校长蔡元培邀他去主讲印度哲学。他用他的经历教育我千万不要悲伤,要努力学习。

11月,梁先生应邀对临中师生讲《动员与民主》,校长提前一天通知我,派我做记录。我怕承担不了,学者讲话,中学生怎记得了。梁先生也知道了,问我怎样记,我说多用符号、代号、简笔、形状……就怕记不完全。他鼓励我,说他作讲座,只有个提纲,想到什么讲什么,能记清楚就行了。第二天,他讲话,虽无底稿,讲来却有条有理,不失学者本色。根据记录稿,我后来整理成文,交校长看后转交他。校长参加过听讲,说记得不错。梁先生只改了一些字句,说:“记得很清楚,不漏,不乱,难得。”以后,他就用这份记录稿刊印成小册子在八步一带发行。陈先生、张铁生后来的讲座,也是由我记录,陈先生用我的记录稿刊印了《治学与治事》,张先生当时讲国际形势,时过境迁,未印成书。梁先生后来鼓励我勤练笔,多动脑。后来我高中才毕业,八步日报就约我去编副刊,与报纸结下一些缘分。1986年10月,梁先生获悉我弄清了身世,曾将照片及条幅寄给我。

读高二时,我开始做学校的“导生”,每月得半挑谷补助。早读时到初中班领读英语,晚上下班辅导数学,忙得不亦乐乎。我向广西日报黄姚版投了几篇稿,都被采用了。其中一篇《路是人走出来的》被放在《来论》刊登。当年总编辑是民主人士莫乃群。他用编辑室的名义给我一封信,问我在何处工作,是老师还是……我只是乳臭未干的一个中学生,当我手持稿费单去八步兄弟图书公司领稿费时,付款的阿姨还不相信我就是薛大可。通过写信,我认识莫先生,他鼓励我多写文章,实话实说。1984年我到南宁开会,才第一次见到他。

梁先生教我勤学勤动脑,莫先生教我写实话做实事。我曾爬格子挣饭吃。诚实的性格,使我一生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