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个孩子不一般
- 芳林③:根在芳林——我的家国情
- 薛日旺 薛汉权 薛有勤主编 薛汉权口述 薛日旺整理
- 1604字
- 2021-09-26 09:31:56
穷寡妇的孩子不一般,我懂得人间的爱,懂得人间的苦与甜。
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我这条独苗,母亲年轻守寡,真为难她。家贫,人少,但村中没人讲她的闲话,因为她人正影子直。
母亲一向租耕贺街余五合利的“三十斤水田”,位于老糖寮屯桑树头,“搭”桂友叔公的“牛脚”(牛主人带牛和犁来耕田);种的是大松山旁边两小坵小菜地。母亲有病,但终年勤苦劳动,还替人打短工,省吃俭用还债。她有多少就还多少,还完债一身轻,不被人日追夜讨,债主也很谅解。
母亲有心计,要证明自己清白,杜绝外人“嚼舌头”。她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她请外婆物色来一条好狗保护自己,狗整天跟着她,人在狗在,万一有人打她的坏主意,她就叫狗冲过去缠住人,舞牙动口,这一着吓得坏人只好败阵而逃。母亲去替人插田、挑粪,狗都守护住她;夜晚母亲去看田水,狗是她的贴身“卫士”。为了排忧解愁,母亲学会靠在房门口烧烟斗(叶),狗就守住大门;母亲躺床上休息,狗就伏卧在床底。隔壁徐大娘也守寡,三女一子,她也学会抽烟叶,正好两人做伴。
母亲清清白白做人,她倔强,吃得苦,为穷人争一口气。在母亲的熏陶下,我从小宁愿挨饿,也不轻易吃别人一口食物;给我钱,不怀好意的,我绝对不拿。薛姓黄姓很多有钱人家,当面或托人来说,叫我过继给他们做儿子,我才不愿意。我说:我是我母亲的儿子。
父亲死前,我在小学读过4年书。这4年的破蒙,对我十分重要。从此我能读一些简浅的书,算一些容易的数。农村常接触到的文字和账目,我都能应付得了。隔壁的哥哥,有的比我早读两三年或五六年书,还比不上我。遇上红白事,写个封包皮;卖猪买肥,要算数,我也可以……话传开去,村里的人都说我有用。
别人家的孩子,一听到附近有什么声响,就去参与游玩打闹。我家贫,使我没有对吃喝玩乐的追求,我半点不受外界的牵动,在家里能静得下来。我把读过的课本不厌其烦地读到旧,读到烂,它把我引入了知识的天地。我如饥似渴,向老师和同学借书看,开始有的地方看不懂,我就照语句顺着意思串读下去,跳着字句读,读得多了,不认识的字逐渐认识,解不通的语句也解通了。这样大胆瞎读,居然把农村找得到的一些旧书本,如《三字经》《幼学琼林》《聊斋志异》《西游记》等似懂非懂都读了一遍。
薛金利在我家左侧的消水圳河口处开有一间大水碓,当时碰上富贺钟锡矿大开采,八步街繁荣,粜米生意兴旺。替水碓管账的叫王火养,附近村寨的一个单身汉,附近的人都说他无家无窝,无子无女,要钱做什么?薛金利信用他做总管,去羊头圩收米,出八步销米,钱账都由他经手。
我父亲死前也是水碓厂的熟客,王火养试叫我算米账,我没有算错。一日,王火养外出,竟把平日锁得十分紧要的一本流水账忘记锁进柜里。我去水碓玩,好奇心使我去看他的账,想练习算数,我竟发现了算账的一个奥妙。
当时市面用每市斤16两秤。每张账单有毛重、净重、单价和金额,如中朴(糙米)、毛(107.5)、皮(5.5)、21寸(算)、2.13元……每圩收米百多二百担,用米船运回水碓厂,管账的用总量向老板报账:三月十九,3095.5斤,21寸(算),62.22元。
我把那本米账算了一个遍。收米条几乎每条都少给一两分不等,如107.25×2.1=2.25元,写作2.23元,很少用准确数。而总账不仅浮报个数,连单价都是就高不就低的。
王火养回来时,发觉他那本账本被我复算过了。他心中有数。每圩收一两百担米,他至少克扣卖米人两块多钱,向老板报账又夸大些,一圩总要至少赚3元钱,一年算一百圩,一年就进账300元。他管账已二三十年,进账不是个小数。老板和外人还说他“人老实,要钱做什么?”
王火养很不高兴,骂我不懂事。我年纪小,不知哪句话该说不该说,我只是说:“你的收米条总少记数,报总账就逢四、逢五进位了。”他竟给我这个十岁孩子揭穿了“沙煲底”,脸红得热辣辣的。
隔墙有耳,话给老板的外甥杨纪华听去了。老板虽没有追究王火养,但对他也不再任报任支了。纸包不住火,村上的人传闻:王火养也养着“伙计婆”(情妇)的。
我第一次班门弄斧,被人传讲得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