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道经》（15）

题解

老子在上一章阐述了大道之本体，然而大道玄妙幽隐，深不可测。道不自见，此章重在阐述体道之人，体道之人，与道为一，道不可见，因人而见，道不可知，因人而知。人们只能通过大道有形有相的事物来体悟大道运行的规律。孔子在《孔子家语·五仪》中讲：“所谓圣者，德合于天地，变通无方，穷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此谓圣人也。”重点在阐述体道之人。

得道之士，在在处处，时时念念，无不是道。举手投足，言谈笑貌，无不是道的外现。他们具有谨慎、警惕、严肃、洒脱、融和、纯朴、旷达、浑厚等人格修养功夫，他们微而不显、含而不露，高深莫测。

古之善为士者[1]，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2]。豫焉[3]若冬涉川[4]；犹兮[5]若畏四邻[6]；俨兮[7]其若容[8]；涣兮若冰之将释[9]；敦兮其若朴[10]；旷兮其若谷[11]；浑兮其若浊[12]。孰能浊[13]以静之徐清？孰能安[14]以久动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15]。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16]。

注释

[1]善为士者：指得“道”之人。

[2]容：形容、描述。

[3]豫兮：豫，原是野兽的名称，性好疑虑。引申为迟疑慎重的意思。意为做事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4]涉川：意为严冬渡河，水寒刺骨，深怕跌入河中。

[5]犹兮：犹，原是野兽的名称，性警觉，此处用来形容警觉、戒备的样子。

[6]若畏四邻：形容不敢妄动，生怕为四邻所知。

[7]俨兮：形容端谨、庄严、恭敬的样子。

[8]容：一本作“容”，当为客之误。

[9]涣兮若冰之将释：涣兮，解散，消散。意指脱然无所累，夷然无可系，杳无形迹可寻。

[10]敦兮其若朴：敦兮，厚道。意指浑然敦厚，仁慈博爱，内守精神，外无文采。雕琢不事，而浑然无间。

[11]旷兮其若谷：形容心胸开阔、旷达，空空荡荡，无不含容。

[12]浑兮其若浊：浑，浑然质朴，自守本真。浊，和光同尘，混世同俗。意指涵容并包，混混沌沌，如道之朴拙质真。

[13]浊：动态。

[14]安：静态。

[15]不欲盈：不求自满。盈，满。意指不骄奢贪求，无私无欲。

[16]蔽不新成：意指匿藏光辉，隐匿行迹，不显不露，不去成就创新。凡新成之者，其蔽必速。

译文

古时候得道之人，志节玄妙，神明通达，道德深远，不可识知。因为得道之人难以识知，莫知所长，所以姑且勉强用下面这些为人处世之征象来形容他。他小心谨慎啊，好像是严冬渡河，水寒刺骨，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恐怕跌入河中。冬天踩着水过河；他警觉戒备啊，举止进退很拘谨，好像犯法似的，深怕四邻得知；他恭敬端庄啊，好像有尊崇显贵的客人从遥远的地方来临一样；他行动洒脱啊，脱然无所累，夷然无可系，好像春冰缓缓消融，冰凌流散离析；他纯朴厚道啊，内守精神，外无文采。好像雕琢不饰，而浑然无间的朴木；他旷远豁达啊，空空荡荡，无不含容，好像深幽的山谷；他浑厚朴拙，和光同尘，犹如浑浊的河水，不知其浅深。谁能使浑浊之水安静下来，慢慢澄清？谁能使安静之物变动起来，慢慢显出生机？体悟并能践行此道之人，绝对不会骄奢贪求，私欲横行，正因为他虚心弱智、无私无欲，所以能常守朴拙蔽陋，没有新成，没有新成，就永远不会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