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分妙不可言

01

宁听看着桌上的一堆杂志陷入沉思。封面上的模特个个穿着清凉,身材火辣,她数了数,一共有十二本,中文版、英文版、日语版、韩语版、德语版……

各种语言,应有尽有;各型各款,美不胜收。

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明明买的是画册,怎么收到的是这一大堆……

她拍了张照片准备和卖家好好掰扯掰扯。

一听可乐:你们是不是发错货了?

有间书店:稍等哦亲亲,我去和仓库核实一下。

两分钟后。

有间书店:没有哦亲亲,仓库那边是按订单给您发货的呢。

一听可乐:但我收到的并不是我下单的画册,你们是正经书店吗?是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她把照片发过去。

有间书店:您确定您收到的是这些杂志吗?我们是正经书店呢,这些杂志我们仓库都没货,不可能是从我们仓库发出去的。可能是物流弄错了,麻烦您核对一下物流单号看是否一致?

宁听拿过快递袋看了看收货信息。

收货人:一个低调的帅哥

联系电话:13577××2345

打扰了,是她领错了快递。

包装袋上的取货号是2705,她短信收到的取货号是4705,可能是快递驿站的工作人员听岔了,这个人的手机尾号又刚好和她的手机尾号一模一样,再加上两个人买的都是书。这众多巧合叠在一起,她阴错阳差地领了别人的快递。

缘分妙不可言。

宁听开始好奇这个“低调的帅哥”是何许人也,她看了眼桌上花花绿绿的杂志,口味可是一点都不低调呢。

她照着快递单上的电话拨了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对方低低地“喂”了一声,问:“哪位?”语气不太友善,隐隐夹杂着被吵醒的起床气。

“你好,请问是‘一个低调的帅哥’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打错了。”丢下这三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还挺有性格。

宁听又拨了过去,这次接得很快,在他说话前,宁听率先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今天误领了你的快递,收货人是‘一个低调的帅哥’,联系电话是13577××2345,”她顿了顿,委婉道,“是几本杂志。你现在方便吗?约个地点我把东西还给你。”

“我没买过杂志,你真的打错了。”

“可是……”宁听话还没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

她确定自己没打错,对着号码确认了好几遍。敢买不敢认?她合理地推测了一下,对方可能是不好意思找她领。

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大学生,有点生理需求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何况只是几本杂志,又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物品。她想了想给对方发过去一条短信: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把杂志包起来放在你宿舍楼下的花坛里,到时候你自己下楼拿就行。我保证不会躲起来偷看,我这人不怎么八卦的。

02

手机又振动了两下,司琂刚酝酿好的睡意都被振走。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是刚才那个号码发来的短信,现在的骗子可真是执着,他顺手拉黑了。

微信提示有新消息进来,他点开,是靳远洲发来的信息:东西收到了吗?

还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靳远洲从小和司琂一起长大,比司琂大两岁,现在正在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国家镀金。

什么东西?司琂回过去一个问号。

靳远洲:你的生日礼物,我费了好大劲才收集齐的杂志,你肯定喜欢。

坏笑×2。

杂志?司琂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问:什么杂志?你给我寄东西了?

靳远洲:你没收到吗?我看物流显示已签收。

司琂:收货人那一栏你填的什么?

靳远洲:一个低调的帅哥。

坏笑×3。

司琂揉了揉眉心,都对上了。所以刚刚那个人不是骗子?

他生日都过了一个月了,靳远洲才想起来送礼物,还搞得神神秘秘的,真让人头秃。

司琂把人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个电话。

“喂?”

这个“喂”字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司琂沉默了一瞬,硬着头皮道:“你好,那些杂志好像确实是我的……”

脸真疼。

宁听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笑着问:“想通了?”

什么叫想通了?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司琂顾不上这么多,应付地“嗯”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拿杂志。”

“我现在就挺方便的,正好准备去吃饭,就约在西苑食堂门口见怎么样?”

“可以。”

比想象中顺利,司琂翻身下床,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动身前往西苑食堂。

还没到饭点,食堂门口人不多,司琂收到对方的短信:我到了,在公告栏这里等你。

他往公告栏的方向望过去,有个女生等在那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看样子装的应该是书。

宁听正低头玩手机,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正对上一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覆在额前的刘海被风掀开一个口子,露出英挺的眉毛,五官比例协调。是那种很干净清爽的好看,少年感很足,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对方先开口:“你好,刚刚电话联系过,我来拿杂志。”

声音清冷,很有质感,像隐于林间的山泉,清冽又澄澈。作为一个声控,宁听觉得给9.5分一点儿都不过分,仅次于她男神枕风。

宁听确认道:“‘一个低调的帅哥’?”

能明显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男生十分勉强地应了一声。

宁听把袋子递给他:“一共是十二本,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用,谢谢。”司琂接过袋子,礼貌地道谢。

宁听摆摆手,道:“不用,举手之劳。”转身走出两步,她回过头看着司琂,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笑得耐人寻味,“品味很别致哦。”

直到回到宿舍看到装在袋子里的杂志,司琂才明白她那抹耐人寻味的笑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别致嘛。

他看着桌上这一堆杂志,额角一抽一抽地疼,他就不该对靳远洲抱有幻想。

一开始听说是他费了好大劲才收集齐的杂志,司琂还以为是绝版的音乐杂志,结果,就这?

司琂忍着脸疼就领回来这么一堆东西?

他越想越气,给靳远洲打电话:“东西我收到了。”

“怎么样?喜欢吗?”光听声音司琂都能想象靳远洲此刻幸灾乐祸的表情。

“呵。”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琂琂十八岁了,有些方面的知识也该丰富一下了。”

司琂冷笑:“你的理论知识倒是很丰富,也没见你派上用场。”

扎心了兄弟。

靳远洲:“是兄弟就扎最狠的刀?”

司琂:“杂志我会给你寄回去,你自己留着慢慢学习吧。”

靳远洲:“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可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是我对你最深沉的祝福!”

司琂:“没有这份祝福我应该能活得更久。”

挂了电话还是好气,他登录游戏准备厮杀一把泄一泄心里的火,结果0—11的战绩,打完更加生气了。

想到那个女生临走前耐人寻味的笑他就生气!她一定是误会了!他脏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了一顶黄灿灿的帽子!

他的清白全毁在靳远洲身上了!

03

宁听枯坐在电脑前,齐腰的长发用一支铅笔随意地固定在后脑勺,她盘腿坐在椅子上,轻合着眼睛,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舍友江沅回来看到这一幕调侃道:“哟,你这是要羽化飞升了?”

宁听长叹一声,睁开眼睛:“我在冥想,书上说冥想有助于获得灵感。”

江沅知道她在为毕业设计发愁,班上同学的课题都定下来了,但宁听的选题被打回来好几次。毕竟是“艺设小才女”,老师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的毕业设计能在艺设学院的展览馆拥有一席之地。宁听明白指导老师的良苦用心,只是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眼看其他同学都开始查资料撰写开题报告了,她还卡在课题这一块。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江沅递给宁听一根棒棒糖,问:“你今天去找顺顺了,他怎么说?”

顺顺是宁听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全名郑顺,因为经常毫无形象地和学生混在一起,所以被亲切地称为“顺顺”。

“他说:‘不要觉得有压力,要放松心态才能和灵感共鸣。顺顺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哦——’”宁听捏着嗓子模仿顺顺的神态和语气,最后那个“加油哦”是精髓,江沅笑得前俯后仰。

“你知道的,我当初选顺顺做指导老师就是希望能借他名字的光,顺利开题,顺利答辩,顺利毕业。然而,事实是,我太难了!”

江沅拍着宁听的肩膀安慰道:“放轻松,你这才第一关,后面还有九九八十一难等着你呢。”

“唐僧好歹还有四个徒弟帮忙呢,我这单打独斗的,一直被毕设这个小妖精摁在地上狠狠摩擦。这经我不想取了,延迟毕业也挺好的。”宁听开始自我放弃。

楚何一针见血道:“由不得你。”

确实由不得宁听,最近只要碰见熟人,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会问她一句:“课题定了吗?”整得她都有点儿自闭。大家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这么关心她的进展不如顺便给她提供点灵感?

宁听的毕业设计课题没定这件事,还上了“江大百事通”,标题是——“震惊!‘艺设才女’毕设课题至今未定,疑似江郎才尽?”

“江大百事通”是一个公众号,最初由江大新闻学院的学生创立,旨在传递校内一手八卦消息,一代传一代,到现在关注量比江大官方公众号的关注量高出近一倍。

在宁听看来,运营公众号的这群人毕业后应该都直接入职某知名浏览器的“震惊部”,标题动不动就是红色加粗的——“震惊!××××××××!”

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关于“艺设小才女”这个称号也是由来已久,宁听大一刚入学正好赶上江大百年校庆,江大为此举办了一场“设计大赛”,征集各类和“百年江大”相关的海报、明信片、徽章这一类的周边。宁听设计的纪念戒指被官方挑中,成为当年最受欢迎的周边之一。

这件事也上过“江大百事通”,撰稿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文章,对宁听进行了全方位的介绍,甚至连她小学参加美术比赛获奖这件事都扒出来了。自此,“艺设小才女”这个标签便牢牢贴在了她身上。

除此之外,大学四年宁听参加各种比赛斩获无数荣誉,还发起“踏春集市”,每年四月份开市一周,售卖的都是艺设学生的作品,所得款项全部捐给一个专门为山区儿童建造图书馆的基金会。

提到宁听,大家的印象都是:人美,心善,有才华。

这样丰富的履历谁听了不赞一声优秀呢?但她已经过气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想不出毕设课题,还要被群嘲的大四老学姐。连“江大百事通”对她的称呼都从“艺设小才女”变成了“艺设才女”,虽然只少了一个“小”字,但这里面差别可大了,前者听起来亲切有活力、蓬勃有朝气,后者明显带着一丝垂死挣扎的不甘。

江郎才尽?怎么可能!她是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力图呈现最完美的作品好吗!

想到这里宁听又振作起来,她优秀了四年,高开低走的剧本她不接受,一定要为自己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04

因为“江大百事通”最新的一篇推文,过气的大四学姐宁听一夜之间又翻红了。

自从上次“江大百事通”说她江郎才尽之后,宁听便取关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公众号,所以她“翻红”的消息还是江沅告诉她的。

宁听点开江沅分享给她的推文,标题是——“‘艺设小才女’毕设课题迟迟未定的原因竟然是这?”

这次没再用震惊体,很好,有进步。

文章先是铺垫了一下她毕设课题还没定这件事,紧接着放了一张图,是那天她送还杂志时被拍到的照片,最后得出结论,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定毕业设计的课题就是因为她为情所困,无心学业。

宁听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便退出来,感慨道:“就让我安静地过气吧,不要再蹭大四学姐的热度了。”

江沅纠正她:“严格来说,是你这位大四学姐在蹭咱们新晋校草的热度。”

“谁?”

“新晋校草司琂,隔壁音乐学院大一学弟,照片中的男主角。你这是打算抓住大学的尾巴和学弟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那她运气还挺好,绯闻对象竟然是大一的鲜肉校草,可惜她对这棵嫩草没什么想法。

“学弟还是留给学妹吧,学姐只想安静地毕业。”宁听关了电脑准备出去走两圈,在电脑前坐了一天脖子都僵了,但还是毫无进展。

圣诞刚过,校园里节日的氛围还很浓厚,宁听漫无目的地闲逛。

旁边是音乐学院的大楼,三楼有间教室亮着灯,悠扬的琴声乘着夜风飘到她的耳畔。她驻足听了一会儿,是她男神枕风的《凛》,好多个熬夜画稿的深夜都是这首歌陪着她。

这首歌更像是自己录着玩的一首歌,制作也不算精良,作词作曲编曲演唱都是枕风。

《凛》是枕风唱过的唯一一首歌,在这之后他一直是以制作人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枕风工作室成立不到两年的时间发表原创作品十余首,有好几位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歌手因为演唱枕风工作室的原创歌曲而走红。

有知名音乐人评价他:“枕风出品,必属精品。”

出于好奇,宁听在网上搜索过枕风的相关信息,但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只有一些不知真假的“据传闻”。

据传闻,有好多知名歌手高价聘请枕风写歌但都被拒绝了。

据传闻,枕风是一个年近四十不修边幅的糙汉大叔,因为深知“如果见过他本人一定会对他的作品失去兴趣”,所以才低调到没有对外公布过任何信息。

据传闻,“枕风”其实是一个代号,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背后其实藏着一群人。那些枕风作词作曲的歌其实是由不同的人写出来的,是枕风工作室故意打造出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精彩绝艳”的人设来博眼球。

……

宁听看到最离谱的“据传闻”是说枕风其实是一个身价过亿的富二代。

糙汉?代号?富二代?说枕风拒绝知名歌手的高价邀约,宁听倒是深信不疑,但这些纯属猜测的“据传闻”她一个字也不信。

在宁听看来,一个拥有这样清澈纯粹声音的人,即便没有惊为天人的长相,也一定是一个干净明朗的少年。

此刻听到有人在弹《凛》这首曲子,宁听的第一反应是谁这么有品位?她准备近距离欣赏一下这首曲子,也顺便认识一下这个弹琴的人,结果还没进音乐学院大楼就被保安大叔拦住:“同学,要锁门了哈,要练习明天再来。”

她伸手指了指:“可我听到楼上有人在弹琴。”

“哪有人?我刚上楼转了一圈,灯都关了,同学你是不是听错了?”

保安大叔锁了门,宁听回到刚才的地方,三楼的灯灭了,琴声也没了。

宁听突然感觉脊背发凉,她总不至于耳朵和眼睛同时不好使吧?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些和音乐学院相关的传闻,四周很静,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音乐学院位置很偏,四周树木掩映,旁边只有一栋废弃待拆的教学楼,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森然,似乎在每一个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都蛰伏着一只怪兽,伺机而动。宁听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埋头疾走,只想赶紧回宿舍,结果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自行车刮倒在地上。

对方为了躲开她直接冲进了花坛,此刻一脚点在地上,一脚踩在踏板上回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宁听率先开口道:“学弟,好巧啊。”

司琂将车停好,见她还坐在地上,问:“需要去医院吗?”

宁听摇头:“不需要,我就是穿太厚了行动不方便。”她揪着司琂的袖子借力站了起来。

司琂不着痕迹地扯回袖子,淡淡地点头:“那我先走了。”

“哎——”宁听喊住他,“学弟,我是前几天给你送杂志的学姐,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印象,难道她看不出来他并不想和她叙旧吗?

宁听顺势坐到他自行车车后座上:“是这样的,学姐宿舍离这有点儿远,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

司琂动作顿了顿,尽量维持着礼貌:“不太顺路。”

宁听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调整了一下位置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你关注了‘江大百事通’吗?”

这话题转移得是不是稍微有点生硬?但司琂还是回答道:“没有。”

难怪,宁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那篇推文递给他,问:“吃瓜吗?”

司琂觉得自己的耐心要耗尽了,正准备开口拒绝,但余光瞥到屏幕上那张照片里的人好像是他,好奇心使他接过手机。

他一边看,一边听宁听在旁边叨叨:“如你所见,大家现在都认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其实,我本来可以解释的,但考虑到学弟你的形象……”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司琂把手机还给宁听,问:“住哪栋?”

“西苑三栋,谢谢学弟!”

05

司琂回到宿舍找到“江大百事通”这个公众号,又重新看了一遍这篇推文。

什么叫“开篇一张图,内容全靠编”,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轻哂一声关掉手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句“我本来可以解释的,但考虑到学弟你的形象”。

他眉头轻皱,有把柄在人手里的感觉可真不怎么样。就像头顶悬了一把利刃,你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突然落下来。

手机振动了两下,有新的短信进来,司琂点开:谢谢学弟送我回宿舍,今天拿杂志的事儿威胁你实在是形势所迫,绝对没有下次。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宁听斟酌了许久才编辑好这条信息,刚刚要不是因为太害怕了她也不会卑鄙地用杂志的事威胁他。特地发短信解释就是希望他不要有负担,她不会再拿这件事威胁他。

司琂冷笑着删除了短信,这条信息在他看来就是“嘻嘻嘻,你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喽,一定还会有下次”。他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想到以后她还会不停地拿杂志的事来要挟他就觉得心烦。

如果这杂志真是他买的他也就认了,可杂志他已经给靳远洲寄回去了,一想到最后自己什么也没落着还要被人威胁就生气。

不行,太气了。

司琂登录靳远洲的游戏账号,顺手把靳远洲的装备全卖了,没人买的就硬送,没有注销账号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做完这一切,他神清气爽地关了电脑,感觉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生活又变得美好起来。

门外传来说笑的声音,紧接着宿舍的门被人推开,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个男生在看到司琂的时候都止住了话头,连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

过于明显的排挤和孤立,司琂只当没看到,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漱。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眼下这种情况他更自在。

他虽不在意,但也不想一直住在这种氛围诡异的宿舍里,正准备下学期搬出去住。但最近由于元旦晚会的事,宿舍氛围再次变得紧张,搬出去住的事不得已提前实施,房子已经看好,他忙完这两天就准备搬家。

谢煜在宿舍等司琂,看见他回来迫不及待地问:“之前来找你没碰到人,曾老师让我问你元旦晚会的节目定了吗?”

谢煜是司琂班上的同学,住在隔壁宿舍,也是学生会文艺部的干事,这次元旦晚会就是文艺部承办。

“晚上在琴房练琴,刚刚才回宿舍。”司琂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有些无奈,问,“你们希望我表演什么?”

宿舍里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谢煜知道他们宿舍的情况,脸上有些尴尬。司琂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刚刚冷笑的郑诃宇一眼,拉开门道:“去你们宿舍聊吧。”

谢煜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这次元旦晚会司琂没有报任何节目,反而是郑诃宇组的一支乐队报了一个节目,但是初审的时候被刷下来了。紧接着是谢煜联系他说曾老师希望他能参加这次元旦晚会,随便什么节目。

所以他们宿舍的氛围变得越发微妙。郑诃宇辛辛苦苦准备的节目被刷,而他却莫名其妙得到一张“随便什么节目”的通行证。

司琂也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过,但对方表示是学校领导希望他能参加这次元旦晚会。

谢煜接着刚刚的话头讲:“曾老师的意思是钢琴独奏太单调,独唱也不够饱满,所以她希望你能边弹边唱……”说着从桌上找到一份谱子递给司琂,“这是曾老师给的,不一定非要表演这首歌,你有其他想表演的也可以。”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司琂接过谱子:“就它吧。”

“彩排定在这周四下午,曾老师希望你能参加。”说到最后,谢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司琂似乎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淡淡地点头:“可以。”

谢煜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至少要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同学几个月,他和司琂并没有什么交集,这次接触下来才发现虽然司琂这人平常看起来很冷淡,但其实挺好说话的,并不像其他人传的那样恃才傲物。

06

元旦晚会如期而至。

宁听散步经过大礼堂,里面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换作以前她肯定是要凑这个热闹的,但眼下她满脑子都是毕业设计,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她仰天长叹:热闹都是他们的,我只是一个快被毕业设计逼疯的“大四狗”。

礼堂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宁听隐约听到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的司琂给我们带来……”

司琂?就是那个音乐学院的小学弟?来都来了,要不然进去看看?

礼堂门口挤满了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看的人,宁听也跟着踮脚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一望无际的后脑勺什么也看不到。

她听到旁边的两个学妹讨论:“早知道今晚有司琂的节目,我就算花钱也买一张门票了!”

“今年元旦晚会的票你花钱也买不到好吗!只能期待新媒体部拍摄的表演视频了。”

这个学弟人气挺高的嘛。

唉,又是一群被外表欺骗的小女生。

后脑勺也没什么可看的,宁听正准备离开,礼堂内传来的歌声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I set a fire to the moon shape...

是《In Time》,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原唱慵懒舒缓,但此刻礼堂内传来的歌声更沉一些,像覆于松针上的薄雪,清冷皎洁却也令人心旷神怡。

耳畔传来女孩们压低的惊呼声,像是不忍心让这歌声夹杂嘈杂却又不得不释放已经达到临界值的情绪。

宁听完全能理解她们,因为她也是同样的心情。她听歌的喜好和别人不太一样,大部分人听歌可能是听旋律或者歌词,但她听的是声音,喜欢《凛》也是因为枕风的声音。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让她惊艳的声音了,上一个是枕风,可惜他现在转战幕后当制作人,专心写词作曲,除了一首制作粗糙的《凛》再没唱过其他歌。

音乐确实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司琂低沉清冷的歌声缓缓流淌在她耳畔,宁听静静地立在原地,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为毕业设计的事情烦心,好几次都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一刻却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In light we fall

……

In time

一首歌结束,掌声和欢呼声快要将礼堂的屋顶掀翻。

而宁听也改变了对司琂的看法,live(现场)这么强,看来不止有颜值,实力也在线,难怪拥有这么高的人气。

她正回味着刚刚的歌声,头顶似乎有个小灯泡突然亮了一下,宁听觉得自己一直堵着的思路突然被打通了。她马不停蹄地往宿舍跑,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灵感再次溜走。

“灵感”是很抽象的东西,也十分任性,强求不来只能靠缘分。

但其实也可以通过很多手段激发灵感,能激发宁听创作灵感的是声音。听着枕风的《凛》,她创作出了江大百年校庆的周边戒指,获得“艺设小才女”的称号,从此《凛》就成了她的缪斯女神。但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对《凛》产生了抗体。就算是单曲循环也再没有过之前那种灵光乍现的感觉,今天却通过司琂这首《In Time》让她再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趁着灵感乍现,宁听一气呵成地定了毕业设计的大概框架,完成时已经是凌晨,她习惯性地刷了刷手机,朋友圈很多人在讨论今晚的元旦晚会。

有人上传了司琂节目的完整视频,她点开,比刚刚只听声音更震撼。

画质不算清晰,只看得清大概。舞台上的司琂一身白衣黑裤,衬衫袖子卷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舞,姿态闲适,台风大方。

舞台上的光落在他身上,让人目眩神迷。

宁听下意识地点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