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人说,人的一生中,只可能有一次真爱,可至少在我身上,它不止一次的出现过,虽然程度和形式有所不同,也许还能强行分出轻重,但并不代表它们有真有假。

更有甚者认为,人一辈子只可能爱一次。这两句话的区别在于,前者至少承认人可以重复恋爱,只不过会以递减的方式自我保护,在感情上有所保留。而后者却极端地认为,在人的生命周期里,爱情是有次数限制的。显而易见,这毫无科学依据,与其相比,我宁可相信多巴胺。

至于我,则始终认为,人活着就要去爱,尽管它时常弄得我神魂颠倒。但就像马桶里的水,蓄的作用,就是为了放,如果只蓄不放,水箱也就失去了用处。同理,尽管爱有时会让人爪干毛净,但只要还可以爱,就应该去爱,如果因噎废食,就像水箱失去了用途,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我给这个歪理起了个名字,叫做“马桶理论”。

随着岁数的增长,这几年我接触到的美女成色呈下降趋势,这说明我的魅力和运气也在与日俱减;我不得不面对这严酷的现实。当然在此之前,我认识的也并非都是美女,就比如说虫虫。

虫虫不漂亮,还有一点胖,用我的话说,五大三粗。虫虫是南方人,但我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南方人的特质。认识虫虫是在千禧年的圣诞聚会上,他们让我去接一个人;当见到并不漂亮的虫虫,我却有种奇怪的预感,也许将来我会和这女子产生千丝万缕的瓜葛。尽管只是灵光乍现,但这玩意像预言一样,悄悄盘踞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发誓,这决非一见钟情。

我并不迷信,更不是宿命论者,但假如命运安排我和某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发生奇怪或奇妙的联系,我也能泰然处之。虫虫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不是乳臭味,也不是任何香水或香料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感觉很舒服,有一阵恨不得天天黏着她,甚至像小狗一样凑在她身边不停地闻,这使她感觉很恐怖。于是她把家里所有的香皂、浴液、洗发水统统给了我,可那些东西一点也不好闻。自从和虫虫分别后,我就再没闻过这种味道。

有研究报告说,每个人身上都会散发出和别人不同的体味,只有相同体症的人才能闻到,但不包括散味人自己。而虫虫不仅闻不到自己的香味,也闻不到我身上有任何味。照家里的话说,我穿过的衣服都散发着劳动人民的味道,我不觉得这是在夸我。从科学角度观察,我俩并无缘分。接下来的事让我困惑,我应该相信科学呢,还是直觉。

以上都是事后总结的,而在当时,我只是把她当成个憨憨的小丫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觉得她很可爱,每次出去玩都会带上她,以至在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关心起她的生活。

她在帝都上大学,毕业后曾借住在一个老师的房子里,那地方很偏僻,有一次橱柜突然从墙上掉下来,把她吓得够戗。表面上她似乎胸无城府,其实内心也有孤寂的一面,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阳光与温和,她说她愿意去相信别人,这样做人简单些,这句话对我有一定触动。后来某个时期,我和一个兄弟先后喜欢上了她,不过这位老兄没我执着,知难而退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说过我执着,但我长期以来并不自知。

因为怕她不好好吃饭,所以经常拉上她同进晚餐;某天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说我一点都不浪漫,后来我明白一个道理,浪漫不是请客吃饭。有个朋友发给我们一道测试题,他们做完后都说很准,我也跃跃欲试。题目很简单,就是让你在一到七的数字傍边,依次写下几个名字。答案被揭晓后我感觉真的很准,数字四代表你最爱的人,那一栏我写的是毛毛,而数字七代表最关心的人,上面是虫虫的名字。

01年的元旦前夜,很多人都跑到大钟寺去听世纪钟声,我向来不爱凑热闹,但被街上吵得睡不着,于是拉着虫虫聊天,那时候虫虫住的地方还没有固定电话,只能打手机,我俩聊了一个通宵,手机一边打一边充电。月底时她抱怨说,那一晚上电话费是她头半年的总和。即使是这样,我们依然没有擦出火花。

老实说,虫虫从长相到气质,再到穿着打扮和兴趣爱好,很多地方都没入我的眼。正因为如此,当一个事实摆在面前时,我自己都感到很吃惊。

那时候,我正在和皮皮谈第二次恋爱,感觉皮皮懂事了许多,但之前的那种感觉,却始终找不回来。一次几个朋友相约去天津玩,那是我第一次到天津,但实在觉得没啥可玩,倒是对风土人情比较感兴趣。他们执意要玩电子游戏,我陪在一旁干坐着。由于太过无聊,阴差阳错的,我跑到了虫虫身旁去凑热闹,却把皮皮冷落了。连我哥们都发觉了,我却浑然不自知。虫虫也没觉得,在这方面她是个迟钝的人。

皮皮为此生了一肚子气,给了我半天脸色。我为此好好反省了一下,和皮皮的恋情也再次无疾而终;在这件事上,我感觉很对不起皮皮。从那时候起,我开始重新审视对虫虫的情感。

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在毛毛身上也曾有过,但对毛毛我是仰望,因此最终重见天日,而对虫虫却是俯视,我也因此掉落深渊。在一番挣扎之后,我决定忍痛割爱。

也许是对我也有那么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也许是我已经进入她的生活太长时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她终于肯尝试着转换自己的角色。几年后我想起这些,当初虽没有以退为进的用心,但客观上却形成了逼她就范的架势,不禁微感惭愧。

那一段时间,我感觉到很快乐,但也许是危机意识较强的缘故,心里总不塌实,我们虽然以接近恋人的方式交往,但她却始终回避这个事实。我倒不在乎面子,但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早晚要黄,只是没想到当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我还是受不了。

她曾对我说: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我知道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但由于听信了夫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教诲,决定舍身喂虎、割肉饲鹰,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挑食,就像妖精们都只爱吃唐僧肉。

申奥成功的那天,我在她家里看电视,第二天本来有个考试,但为了能和她多呆会儿,也顾不了这许多了。阿甘的妈妈说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不知道会吃到什么滋味,所以我从不怨天尤人,咱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弱智活得明白。

看完电视我准备回家,没想到临出门前,关上的电视突然又开了,呜哩哇啦地叫了一通,把她吓个半死。我平素虽然胆也不大,但正应了色胆包天这句话,机会难得,焉能错过。自告奋勇申请留宿,且意外获得批准。接下来我想的,基本是每个男人都会想的,但想到不代表做到。

当天的情景让我想起了阿雅。阿雅是个很清纯的小姑娘,大学毕业后来到帝都工作,被安置到郊区的一个研究所里,偶尔出来透透气,结果就遇到了我这号人。

我那时正处于后毛毛时期,虽然心情平复,但神经仍旧混乱未定。小姑娘自小娇生惯养,很不习惯一个人的清苦生活,况且还被分配与一对新婚夫妇同单元,这让她更觉凄惨,常来找我哭哭啼啼。我有时兴致好,会坐长途车跑去看她,感觉上她就像刚孵出来的小鸡,总是叽叽喳喳的追着你跑,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就觉得麻烦,因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把它们踩死。我这人向来心软,最看不得人家失望,但当时自顾尚且不暇,哪里又担负得起照顾她的重任呢。

那天我跑去看她,她跟我说起昨日闹的一个笑话。原来,昨晚她睡不着,忽然听见隔壁小夫妻的房间隐隐穿来奇怪的声音,她觉得这不像人类正常的声响,怀疑隔壁大姐的声带系统出了问题,本着关心同事的精神,傻丫头居然跑到人家门前去敲门问询。结果可想而知,刹那间万籁俱寂,而她也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红着脸跑回屋去了。

对于某件事,每个人都有一个开关,藏在脑子里,一旦打开,再关不上。很显然,她受了某种感召。

我去的时候,她仍处在恍惚之中,满脑子都是昨天那件事。记得那句广告词吗?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对于她这个阶段的人,想像比什么都可怕。比这更可怕的,是把一男一女关在屋子里,联想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