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六害怕秋小太岁家寻仇来追,在澄江上一连漂了好几日都没敢靠岸。到了第四日,宋老酒鬼突然倒下昏迷不醒,宋小六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上岸,背着宋老酒鬼进城去找灵医。
宋小六个子矮小瘦弱,背着宋老酒鬼十分吃力。他焦急地抓着过路行人问询医馆所在,可路人见他浑身狼狈沾满血污,又神情慌张,纷纷避让唯恐沾身,只有一个沿街要饭的老乞丐瞧着他可怜,主动站出来领他去医馆。
到了医馆,大夫说着些模棱两可的话:“他这病要治也能治,要治也治不了。就看你想怎么治。”
宋小六从没遇到过这么敷衍的大夫,说话不仅阴阳怪气,连查看病情都不带抬眼的。他心里气恼,但仍好言好语地请大夫想办法治疗。
那大夫乜了他一眼,伸手朝他要了五个数。宋小六这才明白,这里跟宛城不一样,是要先给钱才肯救人的。他着急地往身上摸了摸,心里咯噔一声。
走得如此仓皇,身上哪里有银两。
“没钱你看什么病,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儿!”医馆的人二话不说将爷孙俩赶了出去。
宋小六没想到世态竟如此炎凉,他站在繁华的都城,四顾茫然,八方人声像浪潮一样盖过,眼前车水马龙,行人穿行如织,不同于西北小镇宛城的安宁与朴实,这里更像是巨大的牲口卖场,嘈杂热闹又无情冷漠。他向来时的路看去,只见尽头巍峨高耸的城门上,悬着硕大的“望都”二字。
红日当下,王气蔚然。
竟是望都!原来他和爷爷顺江而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丛国都城!
宋小六怔了怔,很快又乐观了起来。
这里是望都,那找到四哥便好了呀,他一定能救爷爷!
宋小六欣喜未艾,忽地想起自己似乎从未问过赵四在望都的住处,甚至连他家中的情况都不清楚,这偌大的望都城他要从何处找起!
宋小六气恼自己竟如此疏忽,瞬间又失去方向,站在岔路不知该往何处去寻钱救爷爷。突然,他眼前一亮,不远处的街角,一家当铺的旗帜正在风中摇曳,宋小六摸了摸身上唯一值钱的双鱼玉笼,陷入深思。
这玉质地通透,应该能换不少钱。
宋小六小心翼翼地取下双鱼玉笼,握在手里。
“爹、娘,对不起,等我赚了钱再把它赎回来!”
那玉像是能听懂他话似的,发出点点润光暖在他的手心,叫人眷念不已。
宋小六狠下心,走进当铺,刚要将玉交出去。就在这时,不知怎的,他背上的宋老酒鬼突然清醒了。
“不许当!你要是敢当,我立马跳澄江去!”宋老酒鬼气若游丝,却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抢过双鱼玉笼,要往当铺外走,没走两步整个人踉跄着摔倒。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要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宝贝它!要是再让我见到有下一次,别认我这个爷爷!”
宋小六见宋老酒鬼发怒,也不敢忤逆,只好赶紧扶着他离开当铺,憋屈的眼泪暗自哗哗地流。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而宋老酒鬼身子骨也算硬挺,到了下午,他身上的高热降了下去。但夜幕很快降临,爷孙两人在偌大的望都,像是两片在水面上漂流的枯叶,无处依靠。那些店家一听他们爷俩没定金要赊账入住,纷纷摆手拒绝。
直到打更入夜,他们二人还迎着寒风蹒跚地走在望都街道上。终于,又遇见了白天那位好心的老乞丐,给他们挪了窝,爷孙两人挤在凤水桥洞下,窝了一夜。
尽管望都比宛城的冬日要暖,但隆冬夜寒,半夜还下起了小雪,气温骤然下降。
第二日起来,宋小六整个人都冻僵了。他转身去瞧宋老酒鬼,见爷爷脸乌青发紫,吓得赶紧伸手去摸他的身体。
还好,是热的。
“呀,这儿怎么有人!”
宋小六听有人声,抬头往桥洞外看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铁锈红棉麻粗布衣,梳着双髻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个子已经十分出挑,她手里端着个木盆,盆里放着五六件衣裳,看样子是附近的住家早起来河边洗衣服的。
少女见宋小六呆呆的样子,便放下木盆,走过来瞧他。
“这地方这种天怎么能住人,看样子真是冻坏了。”
少女自顾自地使了灵术,在宋小六面前生了团火,又问他跟宋老酒鬼从何处来,缘何落到这种境地。
宋小六觉得她面善,声音也柔,便乖乖回答了她。
少女听罢,愤愤道:“那些个钱精迟早钻钱眼里!走,姐姐给你找地方去!”说着就拉起宋小六和宋老酒鬼往东街巷子里走。
宋小六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儿,只见七拐八拐地拐到一家旅店前。他望着旅店大门直摇头:“我们没钱。”
“我知道,先跟我进来。”少女笑呵呵地领着他和宋老酒鬼进了门,跟站在大堂柜台后算账的老板娘打招呼。
老板娘生得风姿绰约,搭眼瞧了瞧宋小六爷孙俩,对少女嫌弃道:“你怎么捡了些奇怪的东西回来?”
少女笑道:“大娘你误会啦,这就是我给您寻的跑堂伙计咧。”
老板娘一听,停下手中算盘,仔仔细细打量宋小六跟身后的宋老酒鬼,然后带着几分嗔意道:“你是说这瘦不拉叽的小野娃,还是后面这病恹恹的糟老头子?我让你寻个机灵鬼,你就给我塞这个?是不是存心想着让我这小店生意不好做哇?”
少女没有回话,拉拉宋小六衣袖。宋小六立刻意会,凭着在宛城市井摸爬滚打十几年的经验,有模有样地在大堂里模拟起招呼客人的情景来。
“……两位客官要住店是吗?好嘞,那我给您推荐金风玉露上房一间,保证您和您夫人住得舒舒服服……哟,这位小爷,看您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来京寻人的吧,住我们店帮您包打听,价格优惠……”
老板娘被宋小六嘴皮子逗得一乐,瞧他还真挺机灵,就把人留了下来,再指了指阁楼,示意少女带他们上去。
言谈中,宋小六才知,原来少女名叫阿宁,是这家小旅店的帮佣。那美娇的老板娘人称吴寡妇,无夫无子,独守这间小旅店。别看吴寡妇嘴毒、面相寡淡,其实心地是极好的,宋小六平日帮着照顾客人、打扫后厨也能抵销食宿费。
此般,他们爷孙两人才算在望都正式落下脚。
宋老酒鬼的眼疾非常严重,在吴寡妇的帮忙下,宋小六请了望都城一等一的大夫来看也难见好转。可他不想放弃,只求着能用更好的药,找更有名的灵医。
更好,就意味着要花更多的钱。为了赚钱给爷爷治病,宋小六在店里不忙的时候,就去帮隔壁酒庄跑货,晚上再去临街酒楼后厨做帮佣,一日三份工,忙得脚不离地。小小的人儿整日像陀螺一样,周旋于各种人之间,任谁瞧着都心疼。但宋小六不觉得累,他只要每天能拿到当日的例份,离治好爷爷的眼睛又近了一步,就十分开心。
转眼开春,到了百花竞放之时。
宋小六来到望都已三月有余,年长了一岁,也开始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是宋老酒鬼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让他越来越心急。阿宁替他打听到望都近日来了个南疆神医叫“谷犹言”,据说天下疑难杂症没有他治不好的。宋小六赶紧托人去挂诊,谁知一打听,得知那谷犹言的诊金贵得令人咋舌,小六犯了难,这神医到底是医人还是打算吃人啊!
抱怨归抱怨,但他还是咬咬牙,再添一份清晨帮人运夜香的活,拼命赚钱,一连几周,持续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却离爷爷的首诊金还早着呢。
“听说谷神医参加完春狩祭典就会返回南疆,这可怎么办!”
阿宁着急忙慌寻过来的时候,宋小六正在登仙楼后院帮着倒厨余。阿宁的消息是听堂前包厢里的贵人们说的,虽不至于十分准确,但多半是真的。宋小六也有些慌,这次错过谷神医,岂不是要追到南疆寻人去?不行,得想法子!
他脑子一团乱麻,手里提着满满厨余没当心撞上了后巷里聚集着的一拨人。其中一壮汉见自己衣服被弄脏,凶神恶煞地就要揍宋小六,拳头还没来得及砸到宋小六身上,壮汉背后的一个油腻男子发话:“行了,都给我低调点。”
宋小六趁机忙不迭赔笑,然后速速退回到后院里,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乖乖工作。
“他们是飞鹰盗,拿了赏金准备去偷东西的。”突然,墙角处正在扒饭的糟老头开腔对宋小六道。
“荀老伯你怎么知道的?”这人正是之前借过宋小六一席之地的老乞丐,宋小六为报那日之恩,经常会将后厨的菜留一份出来叫他来吃。荀老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年轻的时候,人送外号‘顺风耳’。”
宋小六恍然大悟,难怪这群人大晚上黑灯瞎火地不在前堂待着,非蹲在后巷子里,原来有鬼!
宋小六腹诽了一番,也没打算管闲事。
“据说赏金这个数!”老乞丐颤巍巍地伸出十个手指,并说出了计量单位,宋小六惊了:“十斛方山珠?!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竟然比谷犹言的诊金整整高出了百倍!
这可把宋小六给刺激到了,要知道十斛方山珠,他得不眠不休工作至少百年才能赚到。方才他扫了一眼那伙人,人数不超过五个,也就是说若是成了,他们每人至少能分得两斛珠。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豪的买卖了!
想到这,宋小六突然眼前一亮,心底深处隐隐有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蹿了出来。
荀老伯见他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赶紧劝他可别动什么坏心思。宋小六摇摇头,拍拍荀老伯的肩膀,让他今晚且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尤其是不要告诉阿宁跟爷爷,说着奔出去,追飞鹰盗去了。
宋小六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他就是想要强行加入这群盗贼,分一份胜利的果实。他也不贪心,只要一颗方山珠,能付爷爷的诊金足矣。当然他不会灵术,高难度的盗窃行为他也做不到,他盘算着待会儿要是苗头不对遇到危险,撒腿就跑便是。总而言之,这应该不会是笔亏本买卖。
飞鹰盗众人见他要加入,笑出了声,甚至恐吓要杀了他。宋小六内心慌如狗,表面却没脸没皮,耍起无赖来根本就不带打草稿的。
“你们杀了我也没用,我敢一个人来,当然是有把握让自己安全。”
飞鹰盗首领愣了会儿,不知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再听宋小六讲了来由,反倒是被他那几分孝心和不怕死的气魄感动,当真应了他。
就这样,宋小六一路跟着这群盗匪来到望都城西的止水神宫。直到他望见止水神宫特有的白屋脊时,才知今夜飞鹰盗要偷的竟是里面的灵器——红螺鞭!
止水神宫是一座十分特别的殿宇,它里里外外全都是拿银水浇筑而成,远远看上去银光闪闪,神圣庄严。其内有灵场,千百年来一直用来净化春狩祭典上使用的灵器。而说起春狩祭典,在丛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是为了铭记灵人先祖杀妖建国的伟业而绵延了千年的盛事。在春狩祭典中又以灵人的成人礼最为重要。在礼成前,所有参加成人礼的灵人都需要将所用的灵器供奉于此,一是为了净化浊气,二也是为了彰显对先祖的尊重。红螺鞭想必也是他们当中谁的宝贝,趁此时瞄准这些东西,飞鹰盗可真是坏得很!
宋小六想到此,不由心惊肉跳,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肯出十斛方山珠这样的高价盗宝,敢在皇家地盘撒野,多高的价都不嫌贵啊!早知如此,就算是百斛千斛方山珠他也不掺和!
“小子,你不是想要赏金吗?你先进去探路,回来报信,我们随后一起进去。”说着,飞鹰盗的首领将红螺鞭的模样以及所在地告诉他,轰他打头阵。
丫的,想让我先去送死引开守卫,还真是鸡贼!
宋小六露怯害怕,连忙找理由开脱。
“要来的是你,要跑的也是你,岂有这等好事!”飞鹰盗首领一面拿出颗方山珠搁在宋小六面前晃,一面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你不想要钱了?”
要,当然得要!他还指望着这钱能救爷爷的命呢!
宋小六自知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止水神宫里走。
这止水神宫安静得有些异常,宋小六一路摸着林木小心地往殿宇走了半晌,一个守卫都没见到。这样重要的地方,竟如无人之境,诡异!
那外面的飞鹰盗众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里面爆发猜想中的惊扰慌乱,有些不安。身边人问首领接下来怎么办。那首领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对身边人道:“今夜我们就算是来过止水神宫了,还损失了一个兄弟。那雇主给咱们的定金也够好吃好喝一阵子,走,撤!”
自己不来送死,坑人送死,丫的何止鸡贼,还盗亦无道!
宋小六若是知道外面此时是这等情形,一定气得要跳起来唾弃这些不守信用的大人。好在他当下站在止水神宫的正殿前犹豫着要不要迈进去,管不着这些。
而飞鹰盗众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黑暗中一山猿般的身影给袭击了……
算了,为了爷爷的诊金,为了方山珠,这红螺鞭我就偷了!
想着,宋小六还是迈进了止水神宫正殿,穿过的一瞬,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他周围破开,连身上的双鱼玉笼也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叮声。
宋小六不疑,只瞧见四下明亮空荡,不见所谓的灵器,想着莫不是被人耍了,想要折返退出去,忽而听见旁边的偏殿里有细碎的人声传出。
不说不听不看,不说不听不看,不说不听不看……
宋小六心里默念着宋老酒鬼教给他的六字真言,脚却禁不住好奇,朝偏殿靠了过去。
只见,偏殿之中,引了一方活水泉,泉水之中束了巨大的灵阵,阵上悬置着各式各样的灵器。显然这才是止水神宫的主场。而灵阵之外,此时正立着两个黑袍人,一个样貌娇艳动人,头上插满金钗;一个背影魁梧,宋小六瞧不见脸。
再靠近仔细瞧了瞧,那背影魁梧的男人,手中正托着一柄长剑。长剑一看就非凡品,周身刻着繁复纹路,闪着冰凉的白光,如一缕细细的银水,十分惹眼。而那个娇艳的女人面对长剑神情纠结,欲言又止。
男人见女人犹豫不决半晌没有决断,连忙敦促道:“娘娘,是时候了,四皇子上次大破姜戎,立下大功,圣上对他赞许有加,封其为陵光王,这几日频繁召见群臣,许是要拟诏立他为储君了!”
女子闻言动摇了。
“明日就是春狩祭典,若是四皇子再夺了魁,怕是以后就再难有扳倒他的机会!此法一施,您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男人此话似乎正说中了女人的心坎,她当即一挥手,对着那银水长剑施下灵术:“断不能让那四皇子成了气候,明日依计行事,务必……除掉昭景苑!”
只见一团黑气凝结融入剑身,转瞬消失。
宋小六再傻也知道这两人对灵器做了手脚肯定是要害人,若是被他们撞见,小命不保。他吓得转身就走。
“谁!”
宋小六步履过重,引来屋内人的警觉。只觉一道劲风推门而出,直直朝他逼来。宋小六赶忙滚到旁边墙角,躲在大立瓶后,捂紧嘴,气都不敢出。
“不好,结界破了,方才定是有人来过。娘娘先走。”
那明艳女人听男子这么一说,裹紧黑袍,立刻隐没在黑暗之中。
若是宋小六能再多点常识,他必能认出这位娘娘其实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也就是五皇子昭景琨的生母,长思御殿。可他眼下只忙着祈求诸位祖宗、各路神人保佑自己千万别被发现,根本没有余力想其他。
黑袍男子在内殿转了一圈没寻到人,准备离开。宋小六刚打算松口气,却又见此人从门口折了回来,且直直地就往他藏身的地方来了。
要死!被发现了吗!
宋小六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在当口,脸涨得通红。黑袍男子越走越近,宋小六都几乎能闻到对方带着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
不行,再走近自己就要暴露了!
宋小六灵机一动,掏出青铜弹弓朝窗外射出玄晶石,只听嗖的一声,男子便跟着动静追了出去。与此同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抓盗贼”,殿外迅速响起此起彼伏的追捕声。
这买卖哪里划算了,赏金没赚到,简直小命都要赔进去!
宋小六赶忙趁着骚动逃出殿外,谁知还没走两步,肩膀就叫人给拽住,并听人低低地吼了一声:“站住!”
今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若时间能逆流,宋小六愿意回到登仙楼继续倒剩菜,啥也看不见!
宋小六膝下一软,认,连忙朝人跪地求饶,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求放过。
“什么呀,搞半天是个软脚虾!”
女人?宋小六疑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藤紫色云纹劲装作男儿打扮的美娇娘,她身高与宋小六差不多,生得白净可爱,一看便贵气不凡,是有身份之人。
“锦娘说你勇武守信,本公主看你跟外面那群飞鹰盗也没什么区别。”
宋小六这会儿被止水神宫的冷风吹得十分清醒,脑子也转得贼快,很快抓住了重点,质疑道:“公主?”
只见跟粉团似的女娃娃鄙夷地昂起头颅,骄傲地表明身份。原来她竟然是当朝的七公主昭景霓,方才是她引得止水神宫的守卫发现了黑袍男子,让宋小六逃过一劫。
“你骗人,你要是公主,怎的还认识飞鹰盗的人?难道公主还偷自家的东西不成?”
宋小六琢磨昭景霓方才说的话,回过味来。昭景霓见他不信,亮出方山珠,道:“红螺鞭你偷着了吗?”
嘿,这幕后金主还真是一丫头片子。
宋小六感觉被人拿命耍了一回,恼得转身就走。
昭景霓不知他怎么了,连忙拦在他面前道:“你不许走,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不管你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拿钱玩人,没兴趣。”
“那你这东西不想要了?”昭景霓摊开手,里面正是方才飞出去的玄晶石。
宋小六敛了敛眸子,神情乖巧下来,突然看向路口脸色大变,惊呼:“有人!”昭景霓刚转头去看,宋小六唰的一下抢走石头,跑了!
“你……”狡猾!昭景霓被气得咬牙切齿,想抓人,可宋小六早就溜得没影了。
“锦娘!”
一个粗犷的女声在幽暗中传出:“在!”
昭景霓注视着宋小六离开的方向说:“给我追!本公主绝对不允许他就这么跑了。”
“遵命。”
只见夜幕下,一个壮硕如山般的女子,灵巧地在望都的屋檐上起跳飞过,朝东街跟来。
宋小六回到旅店已是下半夜,阿宁也一直等到他回来才安心回房睡下。这一夜,宋小六梦里打打杀杀的,闹了整宿。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整个望都染上一层金色。宋小六有些疲惫地起床,照常帮吴寡妇卸门板迎客,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塞进一张画像,直接怼在他脸上。
“我说你为什么要跑,原来你是通缉犯!”
宋小六抹开画像,发现是宛城来的通缉令,而上面的画像正是他和爷爷两人模样。他再搭眼一瞧来者,嘿,不是昭景霓是谁!她身后还站着锦娘,一个面无表情、身形壮硕如山,看上去比男人还要威猛的女人。
宋小六见来者不善,想转身开溜,却被锦娘一把揪住衣领,一百八十度折回来。
昭景霓大笑:“你跑得了吗!这店家还不知道你和你爷爷的身份吧,要不要我把官府的人叫来?”
宋小六余光瞥见阿宁正端着衣物从后堂出来,他不想给人添麻烦,连忙将昭景霓拽到店外小巷子里道:“我们无冤无仇,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要你陪本公主走一趟凤境。”
凤境?宋小六哭笑不得。这疯丫头虽然个头比自己高一点点,却比自己整整小了一岁。在丛国无人不知道,那凤境是春狩祭典成人礼上用来试炼灵人少年实力的两大境界之一。自古有男入凤境,女入鸾境之说。境界内妖兽凶猛,伤人性命乃是常事,是故有律规定,只有年满十八的灵人才能进去。他去,不是找死吗!宋小六果断回绝。
“我不会灵术,你找错人了。”
“就是你,必须得是你。”
宋小六觉得这公主奇怪,心想以她的权势,愿意陪她去凤境,乃至为她去死的人都多了去了吧,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
“你昨儿能入得了止水神宫就是证据,那结界和凤境结界无异,你能安然进去,那我若跟着你也一定可以!”
宋小六觉得荒谬,自己一个没有灵力使不出灵术的人怎么可能破得了灵术高强之人设下的结界,这疯丫头一定是弄错了!可转念一想,昨日那黑袍男子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宋小六心底奇怪起来。
“这是定金,你陪我去,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两袋!”
昭景霓拿出一大钱袋子的方山珠塞给宋小六,宋小六眼睛都看直了。
天哪,这是多少钱啊!
昭景霓以为他嫌少,又招呼锦娘拿出一大钱袋子的珠宝首饰塞给他道:“不仅如此,凤境里遍地都是妖兽的丹核,那些丹核可比这些值钱多了。你要是能带回来卖,保证你跟你爷爷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都不愁吃穿!”
天下还能有这等好事?!
宋小六眼睛放光,当机立断:“好!我跟你去!”
话音刚落,宋小六眼里的世界陡然一百八十度旋转颠倒。侍女锦娘背着他,带着昭景霓,像离弦的箭似的奔往春狩祭典的主场地合乐山去了。
就在宋小六几乎以为自己要被颠得当场死去时,昭景霓告诉他到了。
他晕得七荤八素,睁开眼,只见,跟前人潮如海,漫山遍野全是人。
宋小六不禁感慨:真不愧是丛国第一盛典,声势果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