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这是肉

沿着这条迂回的路线走，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关于吃的罪恶故事萦绕在修女街——也或许是附近的另一条被重新命名的街道，它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比如，深埋于街对面的市中心医院的地下。这则真实的故事成为恐怖故事《理发师陶德》（Sweeney Todd）的灵感源头。故事讲述了理发师和隔壁做肉饼的师傅做着一项可怕的交易。图书、电影和音乐剧让这则逸事常看常新。故事的来源并不确定，由此更增添了它的魅力。真实的食人事件并不是发生在伦敦，而是在巴黎，1387年，当时那条街道叫作马穆赛街（Rue des Marmousets）。

“一个杀人成性的面点师，”1639年，教会编年史家雅克·杜·布鲁尔（Jacques Du Breul）在回顾该事件时这样写道，“和他的理发师邻居狼狈为奸，趁着给顾客刮胡子时把人给杀了。面点师就用人肉做成馅儿饼。人们觉得这种馅儿饼更加美味，这是因为人吃的东西比动物吃的东西更精致，人肉的口感也就更细腻。”

有人不禁好奇：雅克·杜·布鲁尔是怎么知道这点的？

有人告诉我说，智人的味道很鲜美，就像马肉，不过我不能保证这是真的。马肉和鹿肉的味道相似，我吃过几次，不过不是我的菜。出于好奇心和职业需要，以及有时候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在很多地方吃过很多东西，从埋在格陵兰岛很久的腐烂的鲨鱼鳍，到罗马的发酵鱼酱；烤羊眼珠、牛犊头、奶牛乳头，以及小奶牛充满奶汁的肠子；肺、食道、小羊羔的脑子；牛肚、内脏和鲸油；猪油和猪血肠、猪骨和炖得很久的、满是骨髓的马骨头；豚鼠、鸡冠、鸵鸟、猫、狗、鳄鱼、蛇、鳗鱼；蜗牛里的鱼子酱、河鱼的卵，以及动物的蛋（种类太多，不一一尽数了）；青蛙腿儿和海胆、海参、牡蛎、鸟蛤、贻贝、章鱼、白汁鱿鱼。但在所有我吃过的食物中，没有人肉。至少我的认知范围里没有。没准儿我喜欢的巴黎馅儿饼或砂锅是从一个理发店进的肉？

在法国，食人是一项悠久而贵族式的传统。高卢的凯尔特人把食人当作是一种勇敢的行为，恺撒对此也是赞许的，有例为证，即阿莱西亚（Alésia）围攻战役中最后的食物。在这场战役中，勇猛的维钦托利（Vercingétorix）和他的高卢游击队拼死抵抗恺撒的围攻。呜呼哀哉！他们没能逃出罗马人的手心。在古代习俗中，食人这种野蛮行径相当普遍，一些堕落的罗马人喜欢用被杀掉的奴隶的肉来喂巨大的海鳗。正如伏尔泰写道：“到处都有同样的罪行，吃你的敌人不过是一种特别的仪式。罪恶不在于烤人肉，而在于杀掉他们。”

绕过修女街的街角，进入白鸽街（Rue de la Colombe），你很快就会遇到一段鹅卵石铺就的路，它标记了罗马人防御城墙的路线。沿着码头西边往下游走，你会经过巴黎古监狱（Conciergerie），14世纪[1]之后的一处要塞和监狱。这里原本是皇家宫殿，从古代晚期到14世纪下半叶查理五世统治时期，法兰西的国王和王后不时住在这里。如果你往窗户里瞧，就能看到巴黎仅剩的一家中世纪修道院餐厅和厨房——后者是一间半地下的警卫室，也是准备饭食的地方——石头壁炉令人颇有压迫感，四周皆有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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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写的是13世纪，但经过查找资料，推断应该是14世纪后半期以后，这里才成为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