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完死者家属，诸葛阳被叫到会议室开会。
主持会议的是队长王陈，他站在长条会议桌前端，手里捏着一叠刚洗出来的照片。
诸葛阳坐在王陈右侧的椅子上，面前摊开着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他的右侧坐着肖亮和尹子赫，两人一个忘了带本，一个忘了带笔。
“哎诸葛，给我撕两张纸救急。”肖亮倾身小声说着。
王陈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今早上发生的案情。
诸葛阳尽量轻声的撕了两张笔记本上的纸，递给肖亮。肖亮把自己衬衣兜上别的碳素笔给了尹子赫，又对着诸葛阳捻了捻手指。
诸葛阳没办法，后仰着靠在椅子上，将裤兜里的那根弹簧笔掏出来从桌下递过去。
啪的一声，一叠照片被砸在桌子上。
会议桌中间的位置是一层黑色的皮革，也不知道是质量不好，还是用的太久了，上头破了几个洞。其中一张照片的角插在破洞里，高高的翘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对我们的挑衅。我已经和局长请示过了，今天会议室内的这些人，都是童谣命案专案组的成员了。七天之内，必须破案。”
诸葛阳伸手将那张翘起的照片拿到手里，盯着照片上死者后背的那七道不规则的刀痕。
师傅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挑衅。
不用想也知道，今日这起命案对外宣布后，网络上会刮起更大的风。
3月24日海边男童失踪，4月1日西海滩路的命案，4月7日地下车库的命案。凶手卡着七天的时间点，让谣言四起，按都按不住。
死者付明阳背后的七道刀伤，是对警方的挑衅，也是对下一个七日命案的预告。
散会后，假日酒店的监控录像也送过来了，诸葛阳守着电脑开始查看与案发时间相近的地库录像。
他着重关注着身高与死者差不多的可疑男性，一直盯到了中午，眼睛酸涩的滴了两滴眼药缓了缓。
负责查死者通讯录的肖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买了两兜盒饭回来。
诸葛阳将后脑勺搭在椅背上，眼药水从眼角滑到耳根，他抬手擦了擦。“谁回来了，我都闻到饭香味了。”
肖亮从塑料袋里拿了一盒米饭一盒番茄炒蛋放到诸葛阳的桌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回来了，给你带的西红柿炒鸡蛋，酸酸甜甜，下饭。”
早上刚看过血腥场面的诸葛阳瘪了瘪嘴，还是开口道了谢。
这是一场硬仗，不吃饱了，怎么和凶手斗呢。
诸葛阳眨眨眼睛，将眼药水吸收了一下，抓起自己桌上的盒饭。一转身，肖亮又递过来两个饭盒。
“这个是木须肉的。”
诸葛阳伸手接过，看着肖亮啪的在饭盒上放了两双一次性筷子，他眼圈红红的扯出一丝笑容来。
抱着盒饭来到队长办公室门口，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埋头写写画画的师傅眉头紧锁，红色信纸已经摆了四五页在桌面上。
轻轻敲了下玻璃门，推门而入，将盒饭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师傅，吃饭了。”
王陈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墙上挂的钟表，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扔掉手里的笔。“哎吆，都十二点半了。”
诸葛阳将饭盒打开，把一次性筷子从中间掰开，搭在饭盒边缘。“师傅，有什么发现吗？”
王陈起身捶着腰说：“有，基本可以确定，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是一个人。现场的童鞋脚印一模一样，要知道，就算是同款的鞋，鞋底花纹也大同小异。但是这两起命案现场的脚印，都是吻合的。”
王陈坐在沙发上，将自己面前打开的那盒木须肉和诸葛阳面前的番茄炒蛋换了个位置，接着说。
“401案，凶手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杀人意图，很可能是过失杀人。出事后害怕自己被怀疑，才返回去重新布置了现场。”
“407案则不同。凶手是带着凶器去的现场，从受害人身后偷袭，一击毙命。在受害人死后，泄愤般的在死者背后划了七刀。”
“401案的死者冯耀中四十一岁，是BJ的一家食品零售公司的销售。407案的死者付明阳二十七岁，是天津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这两个人之间毫无关联，却都是在最近突然出现在北戴河的。”
“一开始我猜测冯耀中的死是情杀，现在这个假设不成立了。”
诸葛阳塞进嘴里一筷子米饭咀嚼着点点头。
王陈将掉在茶几上的一块鸡蛋捡起来吃了，胡乱的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起身从办公桌上拿来一张图画的有些凌乱的信纸。
他指着‘为什么来北戴河’几个字，吐字不清的嚼着米饭和诸葛阳说道：“去查这个原因，很重要。”
诸葛阳也有样学样的猛扒了几口米饭。“知道了师傅，马上就去查。”
离开办公室之前，诸葛阳还是把心里装着的另一个疑问和王陈说了。“师傅，我刚刚通知付明阳的家属，接电话的是他妻子。但是，对方得知付明阳遇害的反应有点奇怪。”
王陈将脑袋从一堆信纸中抬起来，转头认真的问了句：“怎么个奇怪法。”
“听到消息后，没有惊诧，也没有悲伤的感觉，反而很平静。”
“那就一并去查。”
诸葛阳点点头关好玻璃门。
刚出门，肖亮就激动的迎过来。“哎诸葛，有新线索。”
留在酒店的同事从车库B1层垃圾桶翻找出了染血的一次性雨衣，还有两个内里粘了血迹的黑色塑料袋。
证物正在送回警局的路上，有了这两样物品，对于命案发生时的情况就有了新的推演。
凶手穿着雨衣，从被害人身后悄声靠近，突然下手割破脖颈动脉。血液喷溅出来，染了雨衣。等受害人失血过多挣扎而死之后，凶手在他背后有意划了七刀。鞋底沾了血液印下脚印，然后套上塑料袋走掉。
走到B2层垃圾桶停放处，扔了染血的雨衣和套着鞋子的塑料袋。
难道，是酒店内部的人？
诸葛阳再次进入办公室和王陈说了自己的推测，申请再次去酒店查一查，看看死者付明阳入住后，有没有和酒店的什么人发生过冲突。
王陈却给他泼了盆凉水。
“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有冲突发生，付明阳出事，第一个嫌疑人就是与他发生冲突的人。况且，两起案子是一个凶手。时间紧迫，你要把精力放在重点上。”王陈用手指戳了戳信纸上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