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成长（八）

大醉后，必头疼。

秦栖梧揉了揉脑袋，洗漱完一开门傅雪坐在小桌前，正在看诗文集选。

长长的堕马髻流畅垂落，秦栖梧一眼看出不同，往日都是她们两人互相帮忙挽着发髻，而且两人手艺都不行。

注意到秦栖梧的出现，傅雪微微一笑，“吃早饭。”她眼神示意了桌上有刚烘烤好的面包，还有生煎、小馄饨。

“周小环特意送过来，说是我们这几日辛苦，今日可以晚些去府衙。”傅雪说话声温温柔柔，依旧是清风明月的做派，如果不是看着她昨天站在窗边破口大骂。

傅雪见着秦栖梧的神情，难得尴尬，轻轻咳嗽两声，她也不知道昨夜那酒那么厉害，自己也那么胆大。

她这一生处处谨慎，从不敢有错漏，怕是唯有此事是。傅雪掩饰着尴尬，抿了口牛奶。

“傅雪，你骂人还挺厉害。”

猝不及防的，被提起昨夜的事，傅雪惊得呛了两口，抬眸便是秦栖梧的眉眼笑意不加掩饰。

“傅雪昨夜失礼了。”傅雪不好意思的起身作揖，脸蛋一瞬如胭脂，耳尖也微微泛红。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傅雪很好，不像是个供奉的泥人，是活人。”秦栖梧忽然难受的打了个饱嗝，傅雪掩着笑，月牙一般的眼神望着，“殿下也是，好酒量。”

或许是两人一夜的畅谈，今日关系便亲近些，周小环一眼便觉察不同。

官府的事情繁杂，周小环虽负责的多是档案一类的文职工作，但人事管理和财务其实也在她手上。

傅雪这几年被接到城主府，是按着世家宗妇培养，对账目和管理都有眉目。

秦栖梧是宫中出生，身边不过七八个宫人，每月也无什么银钱，她便翻看起府衙大大小小的案卷，还有官吏的册子，忽然又拿着之前登记各村的人员档案。

宫中关系错杂，往往一件事冒出来，是身后多方使力博弈。百姓家中亦是如此，血脉相连、亲友相护，再后是各家盘桓。

有人帮衬，今日事情干得格外轻松。周小环不由高看一眼这位高门贵女，账目看得又快又准，考试期间挤压的账目也终于在晌午之前看完。

“周姑娘，其实我有一事不明。”看着准备起身的周小环，傅雪还是出了声。

“什么？”

“如今清平免去三年赋税，可官衙用度却日益增多。而且又有了提拔村官和各村评比之事，库里银钱粗算也只能撑足一年。”

周小环没想到傅雪会问这个问题，“是有问题。”

“官府如今收益多来自五处，制盐坊、造纸坊、浮云楼、墨苑客栈和几条街铺子的租金。不过花销处甚多，除开官衙所需开支，还有百姓蒙馆、修路、修葺巷街、客栈。”

“周姑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姑娘请讲。”

“十年树木，需要施肥松土，也要勤修枝头。”傅雪仍觉着不够，“如今神明大人在，事事便宜顺遂。可我听说大人不日重归神界，鞭长莫及。”

“我舅父是城主，他说过一个人留与不留，看得不是以后，看得应该是眼前。世事变幻，能握住的不能是唇舌之畔的微风。”

周小环坐在桌前沉思，阳光慢慢缩回脚，半明半昧的脸上看不清表情。秦栖梧还在翻看卷宗，她对这个赵西西在追查的连环杀手很感兴趣，总觉得这几个死者之间必定有什么关联。

非亲非故非同村，男女老少皆在内。死在深夜，尸体残缺，无同仇也无同路。她撑着脑袋想，到底是怎么选择的呢？

午餐是大家一起吃的，女孩子们坐在一桌，六个女学生和两个厨娘，还有两个浣衣娘。隔壁桌是赵二虎他们，至于少师，他从不与他们一处。

“来来，多吃点，今天这排骨可是炖的软烂。”厨娘招呼着她们，见这两个小姑娘拘谨，便热情的给她们各自盛了一碗。

傅雪道谢，她是局促着，因为不少目光的肆意打量，让她坐立难安。

而秦栖梧似乎安稳，她走神着，被傅雪推了一把才醒过来，“什么？”

“没事没事，这孩子估摸着是太累了。”厨娘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块香肠，“今儿碰上老佘家出摊，要不然还买不到这么好吃的香肠。”

“是啊，他家香肠据说是祖传秘方，这才做得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猪有关系，不过这肉确实没什么猪腥味。”

“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秘法，买得哪里的猪肉。”

秦栖梧听着，盯着这肉瞧，傅雪尝了一口，“肉质细腻鲜嫩，倒有点像鱼肉。”

秦栖梧戳了戳，又尝了一口，她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我觉得，是人肉。”

她的眼神有些呆滞，又继而惊恐，就这么愣着，嘴巴上咬着的半块鲜艳，肉质在她的诉说下，似乎看着更瑰丽。

“这姑娘，真，会说笑。”厨娘尴尬着，不知道怎么打圆场，只觉得她古怪。

“是啊，怎么会是人肉。”

秦栖梧突然吐出来，强忍着胸口的翻江倒海，“我吃过，吃过。”她憋不住，就起身跑出去，捂着嘴。

“什么情况？”李花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追上去，李木子蹙眉，吴月也立刻起身，“先别吃香肠。”

“小环。”李木子刚开口，周小环就起身，“我去找春桃。”

“我先把这个。”吴月将盘子端起来，她扭头看向那边桌上的人，一个个面如菜色，转瞬之间有两个冲出去吐了。

“不会是人，人肉吧。”两个厨娘也慌张，浣衣娘也捂着嘴，她们吃了好几次，过年还咬牙的买了一小节，现在跟她们说这是人肉。

“还不确定，你们先继续吃，我把这些先保存。”吴月拿着盘子的手只觉得发烫，要是桑落大人在就好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李木子端坐在桌前，她想起卷宗的一字一句，如果真是佘家所做，那些尸体残缺的一部分通过这种方式处理，也说的通。可是，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