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梦寐以求的收录机

高中同学师弟松,高考改革第一年,考上了吉林电机化中等专业学校。

我们各自读书的学校相距甚远,天南地北,各居一方,见面的机会相对少了。

一九七八年寒假,我们在家乡见面了。久未见面,思念万千。一朝相见,笑容满面。

我们坐在屋前街檐下,坐在四方桌旁,端着茶水,嗑着瓜子,畅聊各自的学习生活经历和感悟。感受高考改革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希望。

师弟松比我时尚,他在桌子上放着一台我闻所未闻的收录机。时而收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时而播放着他本人的读书唱歌讲话的原声。这东西我没见过,我是第一次遇上,我对它特别好奇,我端睨着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外到里,看了过遍。没看出个啥。我心里琢磨着,这东西怎么就能把师弟松的声音装进去了呢?

弄不清楚里面的原理,我就放下面子,也没顾及当下的本科生问中专生的臭格局了,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装懂。我问了师弟松。师弟松学机电磁场的,对收录机的原理还是非要清楚的。他说,收录机里面装了一盘磁带,磁带具有磁性,当人说话唱歌时,按下录音键,就可以把人的声音原模原样地录进磁带里,然后将磁带倒回去,按下收录机的播放键,人的声音就原样放出来了。听后,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没有这东西,又想要这个东西,但口袋没钱,一时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买,想要这东西,不现实。于是,萌想出了向师弟松借玩几天的意图。

我用试探的口吻,问了问师弟松,能不能借给我玩两天。

我借玩两天的目的是想显摆,因为村庄里的人都没见过,拿岀来,绝对让那些没有出过村头的乡亲们觉得稀罕,让他们感到特别奇怪。

师弟松没有马上回答我。我心里有点小紧张,师弟松若不答应,我说的这句话就失面子了,给人家为难了,我有点局促不安。没多久,师弟松说,最多借给你玩三天,因为要回校了,要回吉林长春了。见师弟松答应把收录机借给我了,我高兴得一蹦三丈,紧紧地握住师弟松的手,谢谢你了。

借玩师弟松收录机的第二天,我把他带在身边。在村庄的巷道,乡亲们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说家常,讲故事,其乐融融。我按下了收录机的录音键,把乡亲们的声音全部都进了𥔵带,待大家说笑消停时,我倒回磁带,按下播放键,收录机里发出了大家的声音。顿时,大家感到非常惊讶,怎么这东西也能学着人原模原样地说和笑呢?大家都围拢过来了,都好奇了,都想弄明白是咋回事,把我问得心花怒放,我得瑟得不得了。

几天时间里,我利用收录机辅导自己学英语,学医学英语,边收听电台英语边录下课程,反反复复学,反复反复练,两三天,我的英语水平成倍提升。

我认识到了收录机的作用和对我的帮助,我多么想有一台收录机。

直至一九八一年底,我在耒阳中医医院和耒阳人民医院实习的时候,我在耒阳县城街道玩,在一家商店发现了一台收录机。当时,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眼睛突然睁大了,放亮了,我想把它买下来,摸着口袋,没带钱,没法儿买。那时商品是明码标价的,不谈价,收录机标价是壹佰壹捌元柒角叁分,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的四个月工资。那时一般人的工资每月也就是贰拾玖元伍角。说实话,那么贵,花那么多钱去买下它,有点舍不得,有点心痛,我犹豫了,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心里又想要,翻翻皮箱里的人民币只有平时在伙食费里积攒下来的伍拾元,离购买那台收录机还差一大截,欲望之火心中烧,梦求之魂脑洞游,咋办,我把想法向她说了,她立马给我寄来了柒拾元钱,是她三个月的工资。没几天,我舍得一身刮,敢于胆痛地跑到那家商店,把那台收录机买下来了。

我对刚买下来的收录机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耒阳实习医院的宿舍里,我爬在床上,我利用我买下的收录机,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文艺节目,收听地方台的英语讲座。同室的同学也经常与我一起守着收录机,听《三国演义》《水浒传》《岳飞传》等节目的弹评。可以说这些就是我们那个时候的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了。

春节期间,我把买下的收录机带回家了,父母见了,非常高兴,也喜欢听收录机里播放的花鼓戏。休假期间,我天天开着收录机,给家里增添了新的欢乐。我也教会了父母如何开关收录机,有时,我没在家,他们也会打开收录机,收听节目,似乎他们对收录机也痴迷了。

春节过后,我要返校了,我心爱的收录机是带到学校去,还是留给父母,我有些矛盾了,带到学校去,自然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以帮助自己学习,留给父母,可以让它给父母带来快乐,消除烦恼。最终,我还是考虑父母年迈,没有子女在身边陪伴,把收录机留给了父母。

不到半年,我大学毕业后,回到家里,那台收录机不见了。我问父母,他们说坏了,放在邻村蒋某家维修,我跑到蒋某家,蒋某说,收录机没法修了,成了废铁,是因为家里面烧煤火,那煤烟煤灰把收录机的元器件腐蚀了。听后,我的心好痛,好像在被刀割一样疼。收录机买下还不足一年,花掉了常人的半年工资,更重要的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说没了就没了。我流泪了,我伤心了,我从来还没有那样伤心过。

我黯然神伤,满心失落,那个我最心爱的收录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失落心爱的收录机,就像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朋友。当我们面对空空如也的手掌,我感到无助、沮丧和孤独。曾经那些被心爱的收录机陪伴的欢乐时光,转瞬间仿佛成为了遥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