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签字 离婚

拿到离婚协议书,徐晟是懵的。

顾家递给他的三页A4纸,用标准的法言法语冷静地列出了离婚条款。徐晟根本没有心情一字一句地阅读。

那是个傍晚,春夏交替的时节。

徐晟把自己的卡宴停进车库,从地下室的私家电梯进入一层。别墅的客厅里开着灯,是那盏吊在5米高中堂大厅的水晶灯。

徐晟换好鞋走进来,照例饭厅的餐桌上没有什么。他做老板后就很少在家吃饭,顾家早已经习惯,他们会在回家前各自解决好自己的胃。

顾家坐在餐桌旁,看见徐晟回来,她和往常一样,递给他一杯水。保温壶里的温开水,温度适中,不冷不热。劳累一天的男人,回家最需要的就是补水。

一切都很正常。

徐晟慵懒地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半盏。他喝水的时候,顾家就默默地坐在桌边。她的面前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几张纸。

徐晟把水杯放在桌上,瞥了一眼桌上的纸,不满意地说:“又把活儿带回来,挣那么点钱,浪费那么多时间。”

顾家微微一笑,把纸递给他,告诉他说:“不是工作。你回书房慢慢看,有问题叫我。”

徐晟看到标题就炸了。

他看见了“离婚协议”,他第一个反应不是“为什么”,而是质问顾家,说:“你犯什么神经病?!”

顾家脸上的表情告诉徐晟,看到他这个反应,顾家一点都不意外。

她合上电脑,走到大门口,换好鞋子,对徐晟说:“你先看看,如果有问题再打给我。我和律师说好了,两天之内给我一个答复,如果超过两天,我会请律师和你联络。”

看着顾家离去的背影,徐晟还是不忘追问:“你脑子进水了吗!”

他一个人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都没有去想,顾家去了哪里。

不出顾家意外,两天内,徐晟没有任何答复。他忙着公司的事,两天,他还出了一趟差,去成都谈了一个项目。

等他回城,飞机落地,他打开手机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来自律师。

徐晟烦躁地和电话那边的人对话,声音大,语气急,没有礼貌和克制。排队出机舱的人,无论在他前后,都不免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律师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表达和徐晟的反应成为了鲜明的对比。律师的心里一定在想,您这样的我见得多了。

万般不情愿之下,徐晟和律师见面,他还不忘带着自己公司的律师。

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转圜。就连徐晟自己的律师在看到顾家拟定的离婚协议之后都在劝徐晟:“嫂子这是铁了心要离啊。房子、股票全都不要,这跟净身出户没什么区别。”

徐晟愤恨地说:“她就是为了引起我关注。都30多了,还在这里搞这么幼稚的把戏。”

两边律师对徐晟这个反应都感到不解。徐晟愤愤然在协议书上签字,对律师说:“你回去转告她,不就离婚吗?我签字!

我把话放这儿,她都快40了,没孩子没财产,就她那个破工作,挣得少还朝不保夕。我看她离婚之后怎么过?!我等着她回来求我。”

顾家并没有来求徐晟。

徐晟签字后,两个人相互不通音讯。双方在约定的日子,共同到达了民政局。顾家在头一天晚上,请律师提醒徐晟,别忘了带身份证。其他的证件,顾家带好。

在民政局签字,徐晟的脸上依然是几周前的那副表情。这么多天,他似乎只用这一张面孔活着。他歪着头,嘴角撇了一下,不太明显地发出了一声“嘁”。

顾家无所谓,只要签字了就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民政局大大门。徐晟本来是要和顾家再说几句狠话,没想到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每个电话后面都是项目生意。

生意和顾家,徐晟当然要先处理生意。

顾家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就看见徐晟低着头,打着电话小跑着出了民政局大门。

民政局临街而建,出了大门就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徐晟疾步、低头、通完电话又回信息,完全没有看到从正在驶过的小轿车。

说实话,车速不太快,但是端端正正地撞倒了徐晟。

顾家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在原地愣了2秒之后,她快步飞奔到车头前。肇事的司机也下了车,掏出电话报警。顾家蹲下来查看徐晟,呼叫他,没有反应。

司机报警的声音都在颤抖。旁边有围观的人在喊,打120啊!

顾家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

徐晟的心跳、呼吸都有,地面上和车头也没有大片血迹。顾家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

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抬着徐晟上车,护士喊了一句:“有家属吗?”

顾家没有任何迟疑,高声应答:“在这儿!”

晚上,顾家疲惫地回到这些天她的暂住地,闺蜜赵芳菲的家。和她一起寄养在这里的中华田园犬三毛亲热地迎上来,跳起来求抱抱。她另一个闺蜜刘阳子正在和赵芳菲视频,关心顾家这个婚,离得顺利与否。

穿着浅灰色家居服的赵芳菲,刚洗完澡,脸上的妆卸了,粉色的干发帽包裹着头发。手机就用支架竖在开放厨房的台面上。她手里,正在用打蛋器搅和着蛋液。

一股牛奶、鸡蛋和芝士混合在一起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

刘阳子在视频里看到了顾家进门,喊她:“宝贝儿你回来了?顺利吗?”

顾家和视频内外的两个人都打着招呼,然后瘫坐在椅子上,说:“你问哪件事?”

赵芳菲把搅拌好的液体倒进一只只蛋挞胚,对顾家说:“离婚啊。徐晟签字了?没反悔?”

顾家低头嗅了嗅生蛋挞的香气,说:“婚倒是离了,一点儿没废话。可刚出民政局的大门徐晟就被车撞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赵芳菲停住了手里的活计,一脸惊诧地看着顾家,电话里的刘阳子喊了一声:“靠!这也太离谱了吧!”

顾家提醒刘阳子,说:“你小点声!一会儿被你老公听见,又说你当着孩子面说粗话。”

刘阳子嘟囔着,说:“今天玩累了,已经睡着了。打雷也喊不醒。到底怎么回事啊?”

赵芳菲坐下来也问顾家:“他有没有生命危险啊?”

顾家喝了一口水,说:“做了全面检查,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严重骨折。医生说就是撞到了脑子,比较严重的脑震荡,还在昏迷中。不过大夫说,应该明后天就能醒过来。”

赵芳菲舒了一口气,说:“那还好……不幸中的万幸。”

刘阳子在电话另一边,咋咋呼呼地冒出一句:“要是他醒不过来,或者,伤了残了,有了什么后遗症,你还管他吗?”

顾家站起来,揉揉自己的肩膀,说:“我又不是他妈,没有这个义务。”

顾家进洗手间去洗澡,三毛屁颠屁颠地跟过去,趴在洗手间门口等着。赵芳菲把蛋挞放进烤箱里加热。刘阳子在视频里看着,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

赵芳菲逗她说:“又馋啦?让你来一起吃,你又不肯。”

刘阳子叹口气,说:“我婆婆过来了,我更出来不了。”

赵芳菲把蒸好的南瓜、胡萝卜端上桌,尝了一块,含在嘴里问:“你婆婆来帮你带孩子,你倒不能出门了?这是为啥?”

刘阳子委屈地说:“说是帮我带孩子,其实还得我照顾她。昨天我就听见她和我老公念叨,说我不上班,一天在家也没别的事,怎么带个孩子还用人帮?”

赵芳菲放下手里的食物,冲着电话里刘阳子的脸,说:“我说你就是不争气!你找份工作,出来上班,孩子交给幼儿园,晚上回家让你老公也尽点责任,别弄的跟单亲似的。”

刘阳子刚要说什么,电话那边传来点声音,她慌忙说:“不聊了,好像是在叫我呢。”

刘阳子挂电话匆忙慌乱,一声就下线。

顾家换好家居服走出来,抱起三毛抚摸着,对赵芳菲说:“我的房子下周就差不多了,多谢你收留我俩啊!”

赵芳菲还有点舍不得。自从顾家向徐晟提出离婚,拖拖拉拉地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顾家带着三毛一直住在赵芳菲家。顾家和徐晟当年结婚时候买的小两居,自从两个人搬进别墅,就租了出去。

顾家在出租合同临到期时找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她这一番操作,被刘阳子戏称“有心机”。

在顾家牵着三毛拎着箱子投奔赵芳菲的那一晚,她就接受了两个闺蜜的“拷问”,为什么非要离婚?徐晟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家沉吟几许,对两个相识了十几年的朋友说:“没有核心冲突,是我的能力和徐晟对我的要求双方不匹配。”

刘阳子愣了两秒,说:“你能说人话吗!”

赵芳菲哈哈大笑,说:“顾家你在互联网公司的时间太长了。”

顾家也笑了,说:“徐晟没什么问题,没出轨,没背叛,是我的问题。我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了,可是徐晟却要求我达成他设定的标准。臣妾做不到啊。”

刘阳子叹口气,说:“你这样还不知足?大别墅住着,股份拿着,还要啥自行车啊?”

赵芳菲悠悠地说:“可她不快乐啊!”

刘阳子不解地说:“在公司里打工,也没什么快乐吧。你天天被领导虐,还不是一样不开心。”

顾家想了想,说:“我就是不想在活在他的标准里,我也不想继续被PUA。你们看着我这几年可能算是有钱,可我的自信快被磨光了。

我一边告诉自己,徐晟说的不对,他不能否定我的价值;但另一边,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走心。他说35岁的女人不生孩子就没价值,说我挣那么点钱不配说自己有事业……我快被催眠了。”

顾家看着赵芳菲,说:“你是财经记者,你也炒股票,在市值持续低迷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应该割肉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