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不为人知的古墓里,一队装备精良的考古学家正在清理石棺。
维尔汀·李戴着厚厚的长手套捧起陪葬品中一本接近腐化了的羊皮纸书,闷闷的声音从围在脸上的绢布后传出来:
“你们快来看,是成文的典籍,有人能看出来是什么年代的吗?”
“我来看看!”她的同事放下手中的小刷子走上前来,轻轻地翻了几页,“嗯……看字体和书写习惯可能是距今将近四百年的时期。哦,还记得吗,国际民俗与神秘学课上,简史中写的,相传间接导致大学者里奥纳多·达·芬奇死亡的《死灵之书》就出自……”
同事话还没说完,维尔汀便指着他惊恐地叫道,“血,你出血了!”
“什么……”同事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看满是鲜血的手,用力摇晃了一下已经七窍流血的头,茫然地转身轻轻伸手,“我是怎么了,教授……”
维尔汀捧着书本颤抖着看着面前的同事无力地跪下倒在自己的污血里。
奇诡的风声像呼吸一般地翕动着,站在棺材旁边的记录员突然把手插入自己的喉咙里,扯出一节漆黑的声带。
更多的人手舞足蹈着,或痴呆或入迷般地傻笑着,仿佛一瞬间就丧失了心智。
“所有人,走!”教授大喊着,连昂贵的装备都丢在了原地,手脚并用地往墓室外逃去。
维尔汀一咬牙,抱着古书越过已经不成人形的同事,憋着一股气跑了起来。路上接连掉队的同事们有的身体产生了异变,有的皮肤溃烂五官脱落,有的脑袋直接炸成了一束烟花。
直至年轻的维尔汀追上教授,墓室里还能动的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尔汀眼角带着惊魂未定的眼泪一边跑一边问道。
“那些传说……那些传说!”教授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年迈的肺发出拉风箱般的声音。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命不该绝时,墓室口突然出现一个畸形的影子。
教授整个人颤抖着,呈现出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他看着面前那布满青苔的蝙蝠翅膀,和像各种邪恶的生物杂交而成的秃鹫模样,脸上竟露出迷醉的神情,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张开了怀抱。
“啊,古老的真理!……”
维尔汀脑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陡然断裂,无力地向后倒去。从古书上涌出的苍白的色块覆盖住她视线里长满真菌的天花板,将她最后一丝神智悄然带走。
……
“我不是信众,我不是信众……”
贝尔·海因斯摔倒在自己杂乱的公寓里。
他挣扎着伸手,将鞋柜边缘的记事本碰了下来。
挪动着身体勉强将记事本拿到怀中,随便翻到空白的一页,贝尔从胸前的衣袋拿出一支短小的钢笔,在纸上写道:
【第十八天……我已经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了,表演狂热信众对我的精神影响很大,或许是某种药物和精神洗脑?……我猜这次出于我个人意志的潜伏行动可能得宣告失败了,最迟后天,甚至有可能就在今天,我也会变成那种失去神智的疯子……】
贝尔用力咳嗽起来,就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接着他解开衣服,从粘在身上的袋子里抠出两枚药丸,干吞了下去。他接着写道:
【可惜我无法为塞菲尔和其他人报仇了……报仇……报仇!】
他咳了两声,努力憋住咳嗽的冲动,咬了咬钢笔。
【今天那所谓的大祭司提到了灵界和梦界,他用了一个词——‘并行’于这个世界,如果所谓的灵界和梦界并不是‘可能世界’或者另一个星球,只是和我们的世界共存,并且无法观测到,那岂不是就是空想?我相信有一定依据的科学幻想,但绝不相信如此唯心的说法,也不相信他们所说的神!】
鼓动的肺终于让他克制不住咳出来,恍惚地看着咳到地上的鲜血,贝尔努力地从工装裤里扒拉出一枚圣杯,继续写道:
【我偷了祭台中央的圣杯,离开山洞后它并没有再出现那些神奇的变化。如果这本笔记在以后会被人发现,请把圣杯交给官方检测……】
失去控制的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曲线,落在地上滚远了。
鲜血嘀嗒嘀嗒地划过贝尔的脸颊耳朵落在地上。
忽然,贝尔怀里的圣杯突然涌出流动着的苍白色块,一瞬间把整个世界都填满。
……
白茫茫的无垠世界里,维尔汀睁开双眼,突然像溺水的人一样捂住胸口干呕起来。触摸死亡边缘的感觉让她惊魂未定,周遭过于单调的白色让她清澈的蓝眼睛情不自禁流出了眼泪。
“我没死?”维尔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意外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竟从未有过的平静,于是她这么想着,忽然,不远处一个身上笼罩着黯淡色光的陌生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正是躺在地上呆愣地望着天空的贝尔,久违的理智如此清晰地回到他的身上,就像给模糊的世界套上了一层真理的滤镜,让他一时间竟觉得这个世界难以理解起来。
“您好……请问这里是?”维尔汀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身略带试探性地问道。
贝尔这才注意到周遭环境和维尔汀的存在,他敏捷地站起身,刚想捂住嘴习惯性地咳嗽,喉咙的痒感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了,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直到疼痛让他感觉生命的存在,这才看了维尔汀一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真是难以想象的场景……我俩的处境似乎一样,都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你的口音……新英格兰人?北莱茵区域没有你这样口音的人。”
维尔汀惊讶地发现贝尔口中的语言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而她竟然能自如地理解!
“北莱茵?莱茵河区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贝尔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摸着自己胸口跳动的心脏自嘲般说道:
“至少我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他环顾四周,蹲下身尝试抠了抠苍白如云朵般的地面,却摸了个空。
他默默地回忆着那些装神弄鬼的话语里能与之一一对应的零散线索,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这,这难道是教典里写的梦间界,人世与梦界之间的桥梁?‘对于信仰不虔诚的人会困于梦间界并逐步丧失做梦的能力’,难道修道会是真的,难道‘黄衣之神’是真的?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贝尔突如其来的呐喊吓了维尔汀一跳,她略微走近了几步,低声询问道:
“‘黄衣之神’?那好像在我们国际神秘学相关史课上有提到过,但是除了信众的胡言乱语并没有更多的证据……”
“黄衣之神?”一个遥远但清晰的话语回荡在他们耳边。
紧接着,两人便看到身穿长风衣的神秘人在空中缓缓显现,他身形颀长,面容模糊,身上黯淡色光笼罩着的衣装似是大不列颠风格的近代衣装,细看过去却完全无法在脑海里重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