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贺远春房后滴水崖的巷道工程如期开工了。卞虎与贺远春达成如下协议:

一,贺远春(以下简称乙方)所承包水田3.8亩租赁给腾龙矿业有限责任公司万佛寺分公司(以下简称甲方)修路、堆矿渣用,甲方每年向乙方支付租金6000元人民币(按亩产量和现行粮价折算);

二,凡经此巷道输出的煤,乙方按每吨抽成1元作为甲方租赁占地附加补偿;

三,甲方掘进到一定深度见不到煤,或煤炭资源被开采完毕,应及时清除障碍,恢复耕地,归还乙方;

四,甲方在租赁田地期间,优先安排乙方二个工作岗位。

桃花儿的工作是给矿工做饭。贺远春在矿上的工种由自己选择:想挣高工资,可以做炮工;想工作轻松些,而且又相对安全,那就守井口。负责指挥工人把矿渣倒在指定的地方,并对每个班的工人拉出了多少车矿渣做好记录。以贺远春所记车数为矿工结算工资的依据。同时,要监督工人把车装满。未装满矿渣的车不予登记发牌儿。

贺远春从小苦力下的少,在朝阳乡政府又曾伤过脚,桃花儿也不想他冒险下井打炮多挣那么几十块钱,卞虎就安排他这样一个轻松活儿,还托付他监管工人生产安全。如果不是卞家的亲戚,这样的好事一般是轮不上的。贺远春算是一个例外。

贺远春的工作相对轻松些,工资也就跟井下出渣的小工走。出渣的小工工资又与炮工的工资挂钩,即:每拉出来一三轮车渣石15元钱,炮工10元(含火工材料费),渣工5元。出煤之后,则以罐数计矿工工资:每出一罐斗煤,炮工5元,铲煤工3元。

桃花儿每月是2500元的固定工资。只做十来个工人的饭,不负责后勤采购。伙食上缺啥少啥,及时向卞虎的岳父鄢清志报告。

因考虑到这里是将来出煤的主巷道,掘进工程质量也就相对高些。洞径必须按三米宽四米高的规格平直推进。巷道坡度控制在0.5%左右。岩体断面平整,巷顶及巷壁经喷浆处理。两边边沟做成暗沟,保证按图纸尺寸规格施工。遇有断层、岩石疏松地段,必须采用钢架混凝土加固。

这条巷道比坟园坪巷道的规模要大得多。因为,坟园坪巷道是以尽快见煤为目的,巷道的高低宽窄,以能方便推罐出煤为限。随着开采规模的扩大,再配上电瓶车推动串罐也就行了。而砂坝坪滴水崖巷道,是按能进出大型装载车辆和大型运输车辆设计的。它是万佛寺煤矿煤炭输出主巷道。

卞龙有一个庞大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万佛寺的煤分流成两条运输线:一条线是尽快开通从万佛寺连接坟园坪夏家矿山车路,顺仙人渡水库出口,上砂坝坪省道。这条运输线主要担负万佛寺露天开采的运输任务。卞龙准备投放十台挖掘机,把万佛寺地表土层尽可能地剥去,直截从煤仓里把煤挖起来装车运下山去。露天矿开采到一定深度,无法用挖机继续往下深凿了,就改为打斜坡巷道,与滴水崖巷道贯通,露天采剩的煤就源源不断的从这条线上运出滴水崖洞口。所以,租赁贺远春的承包水田,对卞家开通第二条运煤路线至关重要。

滴水崖洞口左边,紧靠崖根处,卞家用彩钢活动板搭建了一排房,从洞口向左依次是:空压机房、管道-机电维修房、矿工用品仓库、工人食堂、工人宿舍楼。空压机房像个车库,宽敞,空阔。预备着以后放大型空压机。随着巷道继续向前推进,要把风送进几千米深处,非大型空压机不行。现在却只放了一台小型空压机,供三台二六风钻用风。矿工用品,只有矿灯、安全帽、电线灯泡之类。管道-机电维修房里也只有钻机、电焊机、废旧电缆线和风管水管等。

工人食堂里,目前只有桃花儿一个人烧饭。三大间工人宿舍也只住了十几个工人。工程才开始,一般用不了多少人,矿工多了排站不开。每个班只能上七个人:三个炮工,放炮过后,用风管子对着礃子面猛吹一气,待里边的烟尘散的勉强看得清人了,出渣的小工猫着腰跑进去装车。开三轮车的则正好偷空跑到通风处喘口气儿。

洞口的右边,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就是贺远春的土墙房。房上盖的石板,有几处被开洞口放炮炸飞的碎石砸穿了孔,其它的地方,都落满了碎石子。桃花儿曾找过卞虎,卞虎承诺重新给她翻盖,但贵人多忘事,说过了也未见行动。因为现在贺远春两口子都在腾龙矿业公司做事,不便于反复去催促。

天池水干了,过去下金雨的地方,现在也不潮湿了。贺远春架了一道长长的竹篱笆,圈养了一百多只乌肉土鸡。那鸡的冠子,脖子,一直到腿,全是一片乌黑。见了它们的人都笑说是从非洲引进来的品种。他们养的这种鸡,价格要比别人家养的来亨鸡贵一倍。镇政府郝跃升与贺远春同在机关单位混了好几年,老熟人了,经常开了车来替镇政府买鸡,贺远春怎好拒绝?还有卞彪也经常来他们家买鸡,桃花儿也只得卖给他。除此以外,别的鸡贩子,矿上的工人,给再多的钱,桃花儿也不肯卖。桃花儿还想扩大养殖规模,保持年存栏数在一千只以上。贺远春怕她过度劳累了,说“我们也不想要政府的扶持补贴,也不想在养鸡项目上出什么风头,养一二十只,莫把这个品种弄绝就行了。”卞虎想要占这片鸡圈建矿部大楼,怎么说,桃花儿就是不松口。这里养鸡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圈内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板栗树。因里边是悬石峭壁的崖体,由于光照独特,崖体又强势把树冠挤向一边,像有意要荫庇贺远春一家,夏天阴凉,冬天暖和。春天乌鸡就在干燥的崖根上积攒一窝一窝的蛋,当你不知不觉间,那黑毛乌肉的母鸡就领出来一群活蹦欢跳的小鸡来。母鸡啄一只小虫子,“咯咯咯”地唤着小鸡,小鸡便飞跑过去,把老母鸡团团围住。一只公鸡撒开翅膀歪着身子螃蟹似的斜瓢过去,就像没眼色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调情一个不得不顾面子的女人一样,冷不防吃了母鸡一啄,大没意思的又跑开了。

在桃花儿的催促下,贺远春在大板栗树下埋上了白塑胶水管,他们家的乌鸡吃上了自来水。

桃花儿每天早晨五点钟去给工人做饭,顺便再烧一锅开水。七点钟,工人交接班,上班的工人六点钟吃饭,下班的工人八点钟前吃饭。为了使两个班的工人都能吃上热饭热菜,她把两个班的饭菜分开,温在锅里。这样,上班的工人吃饭不至于搅乱了下班工人的饭菜。那锅开水是给工人饮茶用的,工人也用它洗手脸。洗澡水由工人生煤炉烧水自行解决。工人不多,也都能自觉节约用水。中午有几个小时空闲,桃花儿可以回家做她最当紧的事。给鸡添食,给猪备饲草,还见缝插针地攀上滴水崖上面坡地去拔几背篓青草倒进猪栏鸡圈里。猪吃了青草促消化,鸡吃些青草肯婏蛋。下午五点钟,她又忙着给晚上交接班的矿工烧饭烧水。直到晚上十一点以后,贺远春帮她封了灶炉子,陪她一块儿回家。

卞家兄弟用工人有个原则,一般不用当地人。当地人仗着跟老板熟,做事吊儿郎当,不好管理。况且,距家近,田地活一紧,就请假干田地里的活,使得矿井下上班工人不稳定,造成正需人的时候却缺人。其实,这些因素,只是卞家对外的一种解释。真正的核心问题是一旦出了伤亡事故,处理起来就没有处理外地人出事那么简单了。不然,为什么在万佛寺煤矿死亡的矿工遗体,卞家要包救护车(救护车变灵车的妙用一般人不懂)送往山西大同处理?卞老板并非贪图那里私家殡仪馆收费便宜,而是为了孤立死者亲属,以便协商谈判死亡赔偿时,避免死亡者亲属坐地要价,甚至以干扰矿上正常生产相要挟。

当然,也不是绝对不用当地人。像在滴水崖巷道工程中,鄢清志、鄢清海、文守成、贺远春夫妇等,绝对不用这些当地人能行么?文守成十四岁出门,自从卞龙开始承包河北煤矿伊始,他就在腾龙矿业公司打工,期间六年没回过家。对卞家兄弟忠实得像条狗。这几年,手里积攒有几万块钱,回来把土墙房屋也粉刷白了,把房上石板也换成水泥瓦了。还购置了录放机配两个半人高的大音箱,开足音量,爵士乐震耳欲聋,哑巴妈甚觉新奇,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家人乐而忘忧。听说还谈了个二手媳妇。那媳妇男的是文仕陟的儿子文方明,六年前,下矿弄断了腰腿,回家拖了一年半,受不了病磨,自行了结了,所以也没要到什么赔偿。还带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文守成第一次出手就给了女方五千块钱,那女的住了几天就不想走了。他的哑巴妈更是兴奋得见人就“哇啦”!若不是卞家把他带出去,他路娃儿哪有这么风光?一个哑巴,一个瞎子,却养出了个晓得争气的儿子,也算是破窑烧出了好瓦。文守成在河北为卞家包矿也是做出了贡献的,如今,他从河北回到万佛寺,卞家兄弟有条件有机会也有能力,就应该再照顾他多挣点钱。

鄢清海是鄢小红的幺叔,更不是外人。况且,他在矿上做炮工挣的钱也都交给“杨二嫂”了,卞虎还敢说不用他?至于贺远春夫妇,矿上要占用他们家的承包水田,贺家提出想在矿上找点活干,这点要求不算高,也应当得到满足。

卞家对开采万佛寺的煤,运用的是蚂蚁啃骨头的策略。鉴于万佛寺地貌结构,北面是高出万佛寺地面的万仞悬崖——有一千九百九十七尊石菩萨的朝阳崖;东面是重峦叠嶂,互抱互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群山。要啃这块巨大的乌金骨头,只有从西面和南面多处下牙。再就是从地面直截往下挖!尽管在这两边(尤其是南边)开洞口甚多,但重点只放在两处:滴水崖巷道和万佛寺水井湾露天开采。水井湾露天开采,几乎不需要什么前期投入,只要十几台挖掘机就可以了。租用别人的挖机最合算。投资量大的工程就是通往万佛寺的矿山车路。

修矿山车路,已经争取了村镇县的大力支持,奠定了基础。以后的困难就会迎刃而解了。花钱的事不成问题,卞家就像千手赌圣押宝,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他们是不会盲目下赌注的。

滴水崖巷道以及还要修通不足三百米的车路,更算不上什么工程。这里面主要涉及到要占贺元春的水田。贺远春倒是不想让他老婆种那么宽的田地,巴不得有人租赁。如今,好不容易做通了他老婆的思想工作,卞家当然要抓紧时间施工,尽快贯通煤仓,使这个出口儿早点投入营运。这个出口儿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今后,万佛寺地下的煤百分之八十都要从这里输出。

为了加强滴水崖巷道出口工程管理,卞虎把他岳父鄢清志安插在值班室负总责。除了重大问题须要向矿部总务经理卞彪和他本人请示汇报以外,一般问题,鄢清志可以自行处理。这在矿部管理人员中,他的权力算是最大的了。工人没看错,他是个炙手可热的红人。

鄢清志五十多岁,也是穷困了大半辈子的苦瓜瓤儿。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有百万富翁转瞬沦为赤贫,也有人一夜暴富,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都说多亏“杨二嫂”养了个玉环那般有富贵命的女儿,老鄢也如杨国忠一样和尚跟着月亮走。

鄢清志是越来越红了。他一惯在工人面前傲然睥睨,工人见了他也都敬而远之。自己的老婆不喜欢他,却一直不许已经四十多岁的鄢清海成家。挑食的猪儿不长膘。飞不上树的鸭子捡个烂苹果也不错。鄢清海落得就汤下面。

十多年前,鄢清志家也是好几年没杀猪,吃不上肉,吃不上油。

文仕陟住在万佛寺水井湾林场(药材场)的时候,他在山上拾板栗,被熊黑子吓得从板栗树上摔下来,跌断了腰。鄢清志在山上挖野药,正好遇上了,把他背回家。不管是不是亲戚关系,人总要晓得报恩。林场二荒地宽阔,适宜于散养猪。过年,文家杀了猪,文仕陟令儿子文方明给他舅舅砍一块肉送过去。

那时候,鄢小红还只有三岁。肉在锅里还没炖熟,她就哭闹着要吃。方明说:“舅母,妹妹受拖了,你看,都三岁了,手臂才麻秆儿粗。她急着要吃,就先给她舀半碗吃吧!”

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妈妈觉得可笑又感到心酸。文方明在一旁安抚小红:“妹妹别急,慢慢吃。吃完了,哥哥再给你拿。”

妈妈叫小红:“快谢哥哥,你说,吃了你们的肉,等我长大有钱了,好好报答哥哥。”

方明拉着小红的小手,笑道:“这不是哥哥的肉,是猪肉。哥哥的肉是酸的,怎么能给妹妹吃呢?”大家都笑起来。

转眼间,小红长大了,嫁人了。谁也没想到她有这么好的命运,竟嫁了一个财神菩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红给父母都带来了好运。

实际上,卞虎对于他的岳父岳母并不那么敬重。愉快。

卞虎把一部刚买回来没几天的红色大哥大放在岳母家的饭桌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跟岳父谈矿山管理的事,谈井下事故频发的原因。有的矿工酒后上班,有的则是下班了沉溺打牌赌博,延误了睡眠时间,上班时昏昏迷迷打瞌睡。大多数事故都是人为造成的。岳父多次向女儿透露,想让女婿给他在矿上安排一点事做。卞虎也考虑了很久,总不能让他下井吧?他要想办法给岳父安排一个既安全又轻松的活干!

正议论,岳母在厨房喊端菜上酒,鄢清志欲起身进厨房,又要虔诚地听女婿说话,这样就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杨二嫂”等了半天没见鄢清志行动,只好双手不闲各端一碟菜出来。她站桌边向女婿示意,卞虎只顾说话,没注意到他的大哥大放桌上影响了岳母放菜碟儿。岳母见女婿没有反应,先放下一碟菜,腾出手来挪桌上的大哥大。她又没见过这东西,以为是点烟用的巨型打火机。正新奇现在的人喜欢标新立异,把什么东西都搞成奇形怪状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杨二嫂”拿在手里不免多看了一眼。卞虎怕他岳母不小心掉地上摔坏了,虽然一万多块钱的东西对卞虎来说算不了什么,但那毕竟是显示一个人身份的标识物。情急之下,竟忘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因为平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基本都是他的手下,久而久之养成颐指气使,指教别人的习惯,有时在尊贵的长辈跟前极易于疏忽),随即把脸一沉,责备他手下工人一样责备岳母:“你别动我的机子嘛?!”

岳母的脸上顿时浮出一团黑云。重重地把另一只菜碟子往桌上一推,扭转身对鄢清志吼道:“你也是死人呀?我忙天呼地把菜炒好了,喊你端菜上酒,你倒树桩似的雷打不动!还等我一勺一勺往你们嘴里喂啵?——别把架子拿的太大了,我可不是专门伺服人的下人!”

鄢清志白了她一眼,忙向女婿陪笑着说遮盖儿的圆场话:“你看你妈,我消闲一下,她就不高兴了。”

卞虎也感到自己莽撞了,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来去厨房端菜。岳母故意将污了油的手按住他的肩,说“哪要你起身呢!哪怕是我们的晚辈,但毕竟客有一日当尊嘛!你看你爸,一个死傻墩子,我不啰嗦能行么!——你可千万别多心哟......”手一松,卞虎这件八千多块钱的米灰色西装留下了连指纹都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儿。

为了照顾小红的感受,卞虎让老大把鄢清志带到河北腾龙矿业公司去。卞龙考虑到鄢清志志大才疏,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又不好把他安排到又苦又累又危险的井下去。这样做,肯定是对不起小红,进而更对不起亲弟兄的。于是,卞龙为了在矿上安插弟弟的一个亲戚,不惜单独设立了一个管理机构:矿工管理值班室。

矿工管理值班室的主要工作职责是:做好来矿上找活干的人招收登记、分班搭配,安排新招工人住宿,以及对不服从管理、违犯矿部各项规章制度的工人进行处罚等。矿工俗称他们是“下夜”的。因为处理惩罚犯错工人一般都在深夜进行。白天只处理那些犯错不大,处罚较轻的工人。譬如,矿工随地大小便,便处罚他清理矿部厕所粪便;矿工在食堂随意丢弃自己不喜欢的饭菜,罚款50——500元不等,并向所有矿工通报,达到杀鸡儆猴之目的。所开出的罚款数目报矿部财务处存档,发工资时扣除;在井下发生工作失误并造成损失的,由井下当班班长直截开除并责令立即离开矿区!同时抹掉当月所有工资。还有,对不按时休息,聚众打牌赌博的,没收全部赌资,并按所没收赌资为基数进行翻倍处罚(对于这一条,有些赌徒也学乖了:他们提前买牌儿!赌桌上不见现金)。

给了鄢清志这样一个施展才能的平台,他的潜力也就被挖掘出来了。原先的时候,处处受到“杨二嫂”的压服,自己只是一头吃枯草,下苦力的牛。他到了河北,进了腾龙公司,算是彻底解放了——岂止光是解放了自身?他还一下子爬上了统治者的地位。如果说矿工是一群羊,那么鄢清志就是一只牧羊犬,一只藏獒!自己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只凶猛的食肉动物。他要利用这个工作平台,好好展示一下自己并非软弱无能的窝囊废。他在“杨二嫂”跟前,只不过是男不跟女斗罢了。

鄢清志对管理工人有独特的办法和手段。有一个彝族人,头天晚上把酒喝大了,第二天照常上班。宿酒发作,支撑不住,躺在采空区的角落里睡觉,被班长发现,当即撵他起井走人。班长下班了,见被他撵了的那个矿工还在食堂吃饭,便上前质问他:为何还没走?彝族人说他不认识回家的路。班长对正在黑板牌上写对某矿工罚款通报的鄢清志说:

“鄢叔,送这个爱喝烂酒的人下山!哪一天醉死在井下,卞总还没那么多钱赔他家属!”

鄢清志得令,创造性地去执行去了。他先令那个彝族人脱掉鞋子,再用雷管导电引线将那人的双手拇指捆扎在一起,这叫“猴儿作揖”。导电引线的另一端拴在摩托车的后架上,鄢清志骑着摩托在前面跑,拖拽着正在“作揖”的“猴儿”赤着双脚在铺垫了很厚一层坚硬石子的路上“追赶”,这叫“端公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