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叶芫被端木阳亲手送进了岱渊帝手里,端木阳就匆匆回到北郊的荒园里给二哥报信了。
俩人又从农户手里买了些鸽子,这次却是被端木阳一只一只调教好了,个个腿绑着密信飞回云川,急急汇报叶芫近况。
袅凝殿里也是日日药味弥散,凌司尘在殿里撑了三日,终是受不了药味四溢和课业催收的折磨。一个人一早去学堂报到了,顺带那两山课业也还了回去。
还格外张狂的说:“你们这些夫子真是好生毒辣,哪有人是课业做的多了就天资聪颖的?”
他对一堂早到的夫子微抬了下巴,眼神里满满的不屑。
“看你小爷我空手套白狼,自此再不写课业,也能在小试里拿下甲等!”
说完一个利落转身,快步走到学堂后排坐下。徒留得一众夫子们在原地定了许久,然后互相对了眼神齐齐大笑。
当天的早课就是在这阵大笑声里开始又结束的,夫子们也真真没在给凌司尘布置课业,临走时一众夫子还在学堂外的台阶上对凌司尘好生揶揄了一番。
“四殿下好生聪慧过人,在下们可是得在测试里好好瞧瞧殿下的天资了,你当日莫再体抱恙咯!”
“是啊,殿下莫要白白落空了为师们的期待哟。”
于是放学回殿,凌司尘就抓着尚卧病在榻的陌梅问了个遍。
“你家主课业可好?”
“嗯”
“他有时时写着课业吗?”
“没有,四殿下你咋了?”
“你快说说他咋学的?我这边急着呢!”
陌梅头上满生问号,也不说话了,只得劲瞧着凌司尘。
在榻上的木白也急了,用未伤的肩膀撞了撞陌梅,焦急道:
“殿下和我可都待你不薄,那日清早要不是你爷爷我救了你,你怕是早在那北郊的白山茶里躺着咯。今天问你点事,你还扭扭捏捏不答话。”
“陌梅躺在榻上,左腿夹着木板正动弹不得,在被一撞,登时牵着伤口呲牙咧嘴的倒吸口凉气。”
“嘶~”
“我说就是了,何妨这大火气。徒徒牵着我伤,让我白白再受这苦。”
“那你快说!”
木白又咧着白牙笑哈哈地撞了陌梅一下,只听得一阵倒吸。
正站在榻外的凌司尘一脸无语,额上青筋突突不止。
“嗯~”陌梅躺在榻上,慢悠悠把手枕到颈后,惬意的叹出气,才继续说道:
“叶芫殿下可是两岁就会吟诗,三岁就能作赋,四岁既能倒背四书五经的。四殿下当真要问这学法?”
陌梅边说还边挑起了单边眉毛,洋洋得意尽显。
凌司尘看地额角更突,气急败坏地摔袖而去,榻上人又齐齐大笑,更衬得那背影逃的匆忙,地下零零碎碎落满了自学中甲的自信和傲气。
雪止了多日,宫道上的也只余红墙背阴处残留些雪将化未化。
芳泽殿的重整工程只持续三天便落幕,崭新的朱红殿门和鎏金狮子锁头无一不显用心只细之深。
而袅凝殿里却是一日比一日闹得响亮,全全为了这个测试得一甲。
早晨,凌司尘被架着拐的陌梅从榻上敲醒,然后极不情愿地拿书到院子里背。
且还是陌梅坐着,木白也坐着,只留凌司尘站着背书。读书声懒懒穿出老远,却终究只在风里,传不到昏睡在安和殿的叶芫耳中。
凌司尘背了一早的书,自信满满地仰着脸将书递给陌梅、木白二人。
“小爷我背着了,这书厚的如此浅薄,还不快随页抽查,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我有多厉害!”
木白、陌梅两个病患想着凌司尘的脾气。怕是背书不得反拿自己出气,都默默将凳子移后了数丈。
随之在相临的柱后探出头来默契地相视一笑。
凌司尘瞧着还以为他俩被自己的才气吓着,更加得意地抬起头来,双眉都齐齐飞到了鬓中。
可惜结果不出所料,凌司尘最终一句也没完整背出,却把陌梅、木白二人追的择路不即,齐齐仰倒入丛中,划拉了半天才狼狈地爬出。
“殿下,你天资卓越,自是不同凡人,不必再为这寻常人的烦恼强揽在身的。”
木白捂着痛处,苦着脸赔笑酸溜溜道。
“嗯嗯,我家公子可是从小培养的,自是在读书上与你不同些,莫要妄自菲薄了。”
陌梅在旁捏着左腿,学着木白一起揶揄凌司尘,心里暗自嘀咕:
“就是没有认真的心思,还偏偏要自命不凡,你要有叶芫学书时的半点自发的兴趣,哪还愁今日过考不得。”
清早的院里又格外安静了,一只鸽子却意外地落到这片宁和里。
三人瞧着这迷路的鸽子直直撞上屋檐,从檐角滑下,正正巧落在亭子上,又丝滑地砸到园中的小桌上,声音格外响亮。
凌司尘一脸不可置信,难道这天意都觉自己天资卓越用错了地方,特用这鸽子警示了?
木白、陌梅二脸震惊。
“这这这…”
“太像传信的举动了,莫非四殿下/自家公子何时暗布人手,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了?”
“当真是天资卓越?”
木白、陌梅二人齐齐转头,默契地对视一眼,清楚可显其中惊异。
凌司尘瞥一眼陌梅、木白的伤,十分不屑地抬步拾起鸽子,却见鸽子腿上绑着纸条。
利索地摊开,其上正是端木炎和端木阳第一次放出的鸽子。而好巧不巧,那纸条正是其中唯一用普通文字写的情报:
叶芫病重昏厥,现已在永安殿中修养。
陌梅一脸震惊,谁敢在岱渊宫中打探云川皇子的消息?
木白、凌司尘则是恍然大悟,又慢慢转成内疚自责:
“临殿的人都昏了,自己还多番怪罪。陌梅再在殿门口被砸,竟是连一个报信的下人都没,难怪父皇/皇上亲自来接,还派人修葺了芳泽,新添了人手。”
主仆二人越想越觉羞愧,齐齐望向正满脸惊愕难解的陌梅。满带希冀道:
“咱现在就去瞧瞧叶芫吧,正好看看他病的如何了,可还需什药材,我/司尘殿下也好去母妃殿里取些。”
凌司内心十分焦急:“你可千万要醒着,我急待你的补课,这赌约可是甲等啊。”
于是雪融尽时,宫道上水光潋滟,一车似舟穿梭其间,带起那涟漪漾漾,直直漾到红墙上,又阵阵淡去。只余那袅凝殿的马车独自行着。
不知是行在这雪融的路上,还是行在这宫中杂乱的利益关系里。
步步不由本人知,寸寸都是他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