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大陆的月亮与现实里完全不同,大得出奇,宛如幽蓝神祗俯视众生。
伊芙丽家中院落,伊芙丽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鹿腿上撒香料。火焰贪婪吞噬撒空的粉末,劈里啪啦声中,橡木、香料和滴下的油脂化作香气,升腾萦绕。
“烤好了,你自己动手吧,我就不帮你片了。这种场合怎么能没有麦酒呢?你帮忙看看。”
伊芙丽想起什么,丢来一柄切片的小刀,是由牛角和钢铁结合而成,随后转身跑去厨房。方延接替她的厨师位,小力摇动转柄。
“来吧,这可是我自己酿的。三百年前指定没有这种好货色。”
伊芙丽腋下夹着木桶,得意地踢开厨房的木门。方延见她神气的模样,调笑道:“那我可得见识见识。”
两人坐在树桩圆凳上,烤好的鹿腿架在二人中间。伊芙丽给方延满上酒杯,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赶紧品味。
伊芙丽酿的酒流行于村民们私下酒宴中,几乎人人叫好,将之赞成为“月酿”。方延提鼻嗅探酒香,夹杂有橡子香和巧克力香的醇厚酒气立刻灌入他的感官。液面好似流动琥珀,晶莹剔透。
啜饮佳酿,方延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口中丝滑流畅的转换,使得他赞叹道:“嘿,你这手艺应当去做酒馆老板。”
伊芙丽叉着腰,咧着嘴笑。见到这位三百年前的骑士也同乡里人一样称赞自己的酒,快活得喝干手里的酒杯。
一来二往,氛围格外愉悦。二人聊得热火朝天,方延积攒的见识与故事让伊芙丽瞠目结舌。伊芙丽大谈特谈领地和周边领地的不足,让方延意识到她的见解深刻,是个难得的人才。
“所以说贵族都是一群混蛋,只肯给我们留……留下吃饭的粮食,其余的全都拿走啦。如果有一天,我能来管管,我绝对不会如此。”
酒水让美丽的半精灵染上别致的酡红,伊芙丽开始发醉,口齿谈吐都开始出现结巴。方延听着她大吐苦水,啜饮杯中琥珀。等到她发出无奈叹息时,开口问道:
“伊芙丽,你和我是朋友吗?”
“废话,不是朋友你会在我家里面,和我吃肉喝酒呀?你是不是喝醉了?满上满上。”伊芙丽夺过方延手中的酒杯,边笑边为他斟酒。
“你知道的,我从男爵那里交易来一百号人和开拓权。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建设一个心目中的领地呢?”
方延十指交叉,双眼盯着面前小麦肤色的半精灵,等待她的回答。伊芙丽手中酒杯斟满也不管不顾,直到酒液溢出,洒在脚背上才惊呼:
“你这是要招揽我?一个猎户?因为什么?”
方延知道伊芙丽内心定然是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普通猎户的,不然也不会连同周边领地的不足都留意。他明白现在还需要一个推力,一个让她说服自己离开舒适区的理由,她就会义无反顾的加入到自己的创业团队里,于是缓缓开口道:
“我沉睡了三百多年,醒来时帝国就分崩离析了。我要重建她,但只有我一个远远不够。你也明白塔斯丁帝国没有贵族,因此我不会和他们合作。在你身上看到的才能的灵光,这是不能被猎人亦或者是其他什么所埋没的,我需要你加入我,这样就能实现你的抱负、理想。这样的理由足够吗?无名小卒?还是名扬天下?”
伊芙丽感受到眼前青年无与伦比的野心,重建塔斯丁帝国如此狂妄的发言让她心脏难以按捺的搏动,随之而来的就是足以淹没人的惶恐。她清楚有一个能大展拳脚的舞台正等着她走上去,可自己的能力真的足够吗?她真的能加入到这堪称伟大的理想中?
被认可的欣喜,自我否定的哀伤,跃跃欲试的思量驱使她想要逃走,而伊芙丽也是这么做的。她慌慌张张地跑回房间里,只留下一句话:
“我喝醉了,你让我想想。你的房间在一楼左手边。麻烦你收拾一下了。”
方延看着她逃走的背影,饮尽手里的酒杯。如此情形,她会加入自己的团队吗,说实话方延对此很有自信,因为他从伊芙丽身上看到了上周目队友身上那种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名为理想的东西。
海贼王,呸,艾格王,我当定了。
……
伊芙丽仓促地逃回房间后,便把自己扔在床上。
她努力看着天花板上的纹理,酒已经清醒了大半。优雅的精灵耳聆听到活跃的心脏,那犹如乐鼓手在独奏时肆意妄为地拍打声不绝于耳。
“吵死了。”
伊芙丽换个方向,把头埋进枕头里,喃喃自语。她掏出钱币,注视着上面熊与狮的纹理,内心的苦闷却不能得到半分消减。
“分明回来时看着还能开心来着,怎么就不管用了呢?”她心烦意乱的想,“唉,都怪那个人。吃好喝好不就行了吗,非要提及这种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究竟看中了我什么,明明只是普通的猎人而已。”
“烦死了,我一定要言辞决绝他才行。就这样大大方法的说,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猎人啊,你看错人了!”半精灵整个弹起来,手指已经搭上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想要用力打开时,而身体并没有如她设想那般听话。
“可是……真的要做一辈子的猎人吗?”她仿佛能看到未来的情景: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自己面对日益拔高的税务束手无策,只能听从于男爵的压迫,最后在那华丽而空洞的城堡生活。甚至,每个被打死的、没法交税的穷苦人的鲜血都会溅到自己的衣裳。
“我真的要那样吗?”伊芙丽心想,“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死掉吧。况且那个男人说自己有才能的灵光,他是三百年前就能当上骑士的大人物,眼光应该不会有问题。才能……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吗?要不我试试?实在不行就逃走也可以,到那时候只要做好交接工作的话,应该也没问题。现在去吗?明天吧,万一他睡着了呢。”
伊芙丽松开了门把手,心情的沉重终于得到缓解。自顾自地躺在床上,她自己也没发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接着酒劲又蒙上脑子,把她带进梦乡。
方延在楼下听到急促的心脏声重新恢复平稳,会心一笑,慢慢地擦拭剑鞘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