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殿之后设有平列的三间禅房,他们正是要在此等候。
被桓景像是拎小猫似的拎进房门时,燕绥宁轻声说道:“我觉得,普智可能没有把人关在藏经阁,那里可能也找不到证据,普智看上去太冷静了,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桓景关上房门,侧首看过来:“那么皇后认为,人在什么地方?”
燕绥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我哪里知道……”
桓景没说什么。
停顿片刻,燕绥宁试探性地问:“主要是我掌握的信息和证据还不够多。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昨天普智和你说了什么?”
桓景松开她,走到桌前坐下。
燕绥宁朝着桓景走近:“别不说嘛,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虽然我不知道普智把人藏在什么地方,可是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把人引诱出来。”
她可是看过狄某杰、包某天的女人。
桓景似乎来了点兴趣:“哦?”
燕绥宁得意地勾唇一笑,停在他的身后,一手扶着沉重的凤冠,倾身作势要附去他的耳边说话。
“禅房隔音不错,”桓景道,“没必要靠这么近。”
燕绥宁的身体顿时僵住:“哦。”
她坐到桓景的对面,由于那种悬疑感被掐灭了,兴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高昂:“到时候你直接说抓到人了,而且还是当着普智的面说,可是又不能让他真的见到人,心里产生悬念。接着,你再给他一个逃脱的机会,派人跟着他,看他去哪里。那多半就是他藏明净、明释的地方了。”
草草说完了,燕绥宁抬眼望向对面:“现在该你了,普智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桓景好笑道:“今后对方若是没答应你,就不要把自己的筹码全都交出去。”
燕绥宁看上去却并不羞恼,反而两手撑在桌面,拖住了香腮:“可是……”
她拉长了语调:“你不一样啊。”
桓景哑然——莫名有一种被她夸赞,甚至可以说是被她蛊惑的感觉。
事实上燕绥宁压根没这个意思,都没作些空顿,便接着往下说道:“毕竟我和你认识也有那么些日子了,有的事情并不难猜。什么话普智跟你说了,你不会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我已经臭名昭著,什么关于我的话值得你守口如瓶?我的性格变化太大,我的身上藏着许多玄妙……”
“陛下。”房门在此时被人敲响。
得到桓景的允许,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立在门外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羽林军,恭敬说道:“陛下,我们在藏书阁上找到了那两个僧人。”
燕绥宁拧起了秀眉。
这就……找到了?
桓景的语气平淡:“还有?”
“还有,”羽林军接上,“藏经阁顶楼有一处被雷电炸毁的小佛坛,据那三个僧人所说,那并非他们寺庙当中的贡品摆设,甚至都不是正统的佛家。”
“不对……”燕绥宁顺着想到了,“普智!”
门外的羽林军尚未反应过来,桓景与燕绥宁却已一并起身,找去安置普智的禅房。
当时普智确实非常沉着,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这可以理解为藏书阁上什么都没有,他很放心,也可以理解为,他已经不在意被发现与否。
后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普智明明刚才还在栽赃燕绥宁,可当前一种可能性为零,人找到了,那么普智必定是后一种心理。
这种情况也就意味着,普智现在很可能已经自行了断。
守在门外的羽林军见到帝后二人,神情诧异,正要行礼,燕绥宁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赶忙憋了回去。
桓景一脚踹开了木门。
禅房内,那个负责面对面看守普智的羽林军轰然倒地,普智右手握着短刀,从羽林军腹部拔出。血珠沿着刃部蜿蜒,顺着滴落在地面。
他的视线掠过桓景,落到燕绥宁的身上,牵出诡异的笑容:“啊……”
“拦住他!”桓景和燕绥宁异口同声,命令已下得极快。
然而,普智的动作更为迅速,没等羽林军接近,他已骤然抬手,将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
方丈惠济闻讯赶至,见到了普智的尸身。他将合掌闭眼,发出悠长的嗟叹:“阿弥陀佛!”
桓景和惠济又进了禅房,燕绥宁原本也打算跟进去,眼角余光却见到了两张还算熟悉的面孔。
明净和明释。
二人安然无恙,仅是衣角、面颊蹭上了薄薄的灰尘,明净脸色煞白,余魂未定,明释则好些,老远就露出了笑脸。
燕绥宁也笑了一下,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明释回道:“昨日皇后娘娘说起藏经阁,小僧与师兄心中渐生疑窦,便在夜半前往查探,谁知被普智师父抓了个正着。”
燕绥宁问起他们在藏经阁的见闻。
明净说他只记得那个破了一半的小佛坛,明释却摇了摇头:“不,那不是佛坛。”
“怎么说?”
“那是延请邪祟的供台,形似巫蛊,恶胜巫蛊,术士用它害人,令常人失魂,终至痴傻。”
燕绥宁了然地点一点头。
看来,她确实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由于术士施法,她在八岁那年发起高烧,一半魂灵穿越去了现代,剩下的残缺丧失理智,变得疯狂歹毒。
直到小满时节,雷电劈坏了供台,她这才触电穿越了回来。
登上法华山,进入护国寺,燕绥宁八岁以前的记忆也随之回溯。
“早在百年前,这种邪术就被明令禁止了,违者一概按律处斩。普智师父不知如何竟是沾了这个。此邪术十分凶险,若是被施术者得了天道机缘,那这术士必定遭受严重反噬,轻则疯癫,重则毙命。”说着,明释叹了口气。
燕绥宁若有所思地想,或许她穿越回来,普智便遭到了反噬。早课的时候,普智正是因此而奇怪地凝视着她,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最后,他选择了自尽。
“师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明净奇怪地问。
“师兄莫怪,只是小僧看书多些罢了。”明释笑容温和。
燕绥宁正听着他们两个对话,忽地身旁暗了暗,明净和明释二人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陛下。”
桓景没理会他们,只对燕绥宁道:“走了。”
燕绥宁也刚觉得累了,求之不得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半路上,桓景忽地出声问:“没什么想问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