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预言

另一边，写出让凯多尼娅怀疑文字的少女，正蜷缩在潮湿又阴暗的牢房，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胸口。

但尽管如此狼狈，少女依旧没有忘记自己那个像羽毛一样轻飘飘、毫无实质感的笑容。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莱茵蹲下来，一手扯着少女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一手捏着少女的脸颊，来回左右摆弄。很快，少女苍白的肌肤上就多出一道道淡红色的指痕。

“如果不想受折磨的话，快点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他恶狠狠的继续说。

嘴唇微微启阖，爱珐怜小声地抽着凉气。

好痛啊。

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但还是好痛啊……

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爱珐怜看着面前这个家伙。揍她的地方都是衣服可以遮住的地方，而且完美避开了要害处，精准的控制在了一种能让她痛不欲生又不会让她疼晕的力度。

真是厉害……

如果现在脱下衣服，身体一定到处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真是狼狈。

不过……

视线越过莱茵，爱珐怜看着他的身后墙壁。不，准确的来说，爱珐怜看着的是他被拉长在墙壁上的影子。

那里——

有一暗红色的眼睛和恶魔一般的翅膀。

“总算达成了目的，成功验证了猜想。”重又垂下头，爱珐怜遮住情绪翻滚的眼眸。

真是幸运。

.

爱珐怜明目张胆的沉默和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底气，让莱茵彻底没有了耐心，同时也更加确定了爱珐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真是个疯子。”

看了一会儿爱珐怜，莱茵放开了女孩。

“咳……咳……”

下颌与地面亲密接触，好痛……

然而，下一秒，莱茵右脚突然高高抬起，对着女孩的指尖用力的踩了下去。

“嘶……”

眼眸陡然睁大，爱珐怜身子微弓，仰起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原来这样啊……”

爱珐怜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这样一道声音，轻快、纤细又异常空灵，夹杂着断断续续像银铃碰撞似的笑声。但是因为突然响起，所以显得有点儿恐怖。

爱珐怜稍稍抬起头，刚刚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又带上了一个笑。

她看着莱茵的身后，即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的小声嘀咕：“你再不出手……我就要被别人打死了。”

“你还笑？！”

莱茵没有听清女孩的话。他完全以为，身后的笑声也好，身后的话语也好，只是女孩在装神弄鬼。

他高高抬起脚，对着女孩的脑袋，为她的笑声和这些小把戏勃然大怒，只要黑色马靴踩下去，只要用力——

少女的头颅就会像个爆裂的西瓜一样。

可是，他的动作忽然停了，并不是因为突然之间良心发现，而是从后背的脊椎上，不知不觉间窜出的一股凉意，如黑暗的深海一样，令人窒息。

怎……怎么回事？！

莱茵心下骇然。

“你知道吗？”

少女抬起头，灰扑扑的脸上带着笑，一双蓝盈的瞳孔映射出他身后的景象，血色的瞳孔，漆黑的羽翼，以及一对深红色小角。

“你身后的恶魔，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可爱一些呢。”少女撑着身子从地面坐了起来，歪着脑袋，微笑着说道。

莱茵一阵头皮发麻。

也就是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视线。——那视线先是犹如毒蛇一般沿着脊椎和心脏上升，最后定格了他的心脏。

莱茵顿时如芒在背。

他猛地收回右脚，迅速的抽出了腰上的配剑，寒光铮铮，他举着剑，喘着粗气，如临大敌的看向身后。

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

墙壁上倒映出他的影子。

没有。除了混浊又空空如也的空气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莱茵不敢丝毫放松。

他在无数次战斗中锻炼出来的直觉正在拼命向他发出警告，有什么东西，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无声无息的盘恒在那里，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

“你……你在说什么……”

莱茵发出了声，看似在询问女孩，实际上是想要通过自言自语的话语，来消除一些恐惧，给自己无处安放的心脏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勇气。自然，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呵呵……”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阵阵如孩童般清脆的笑声。

“过了此处，便是空蒙之渊。”

近乎于叹息的低语从影子里面飘出，然后，像雾气一样，一点又一点缠上了莱茵的身体，吞噬着他身体的每一缕体温。

“因为你们的仇敌魔鬼，如阴影般藏在此城，要时刻警惕。它们早已烂入骨髓，剥掉好看的外皮，里面全是烂肉。”

魔鬼……是的，魔鬼……

一定是魔鬼！

莱茵高举着佩剑，脸色煞白，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他低沉着脸，色厉内荏的大声喊叫，胸口剧烈的起起伏伏，像极了一个精神错乱的热病患者，“我不怕你！不……”

只是突如其来，狂叫中的莱茵蓦地安静了下来。

……血？

未待疑惑，血腥、腐败，还有无尽的黑暗的气息，在他的鼻尖徘徊不去。甚至于，口腔里也隐隐传出了阵阵苦涩。

蓦地，莱茵知道，就是知道——

这是地狱，是人们口中地狱的气息。

“铛……”

下一秒，金属与地面碰撞。莱茵扔下配剑，狼狈又害怕的趴在了地面，止不住的干呕。

爱珐怜从地面站了起来，蓝盈的瞳孔闪烁着一些腥红。她慢悠悠的走到了椅子旁，背对着他入座，笑意盎然道：

“一抹又悲又美的夕阳下，我就静静观看，他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道路上，走向死亡；杀死他的，不是从东边来的灰马，而是西边的一头小骡。”

爱珐怜尾音轻快，像是在念一首诗。

莱茵睁大眼睛，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寒意自脊椎四散，融入到奔腾的血液，将一切降至零点，也将莱茵僵立在了原地。

另一边，爱珐怜眨了眨眼，偏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那里面藏了一点暗红。

这样啊……

爱珐怜忽然明白，那家伙好像能通过影子来控制别人，而且，那家伙果然不是她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