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家供奉 金属灵脉

周月箐立在山脚,只见白鹭掠空、云飞霞飘,绵绵无尽的高峰之上,祥雾纷纷,瑞霭浮沉,隐有玉殿金阁掩映其中,不免心生羡意,暗道:“不愧是仙家所居,果真不类凡俗。”

她身旁的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却无心赏景,此人手上拿着一个木盒,脸带忧色,小声道:“阿姐,这样果真无碍吗?财帛尚且动人心,更遑论是……”

周月箐细眉颦眉,沉声打断道:“慎言!待会儿见了谭仙师,万万不可这般轻浮。”她心中也颇为忐忑,但周家势单力薄,骤逢这等机缘,却无异于幼童持金过市,若无靠山,一样落不了个好下场,还不如以此为踏板搏上一搏。

原来,她二人便是谭景升口中的那位商贾之后人,如今干的是采矿的营生,二八抽课,征税不重,获利极高。

前些时日,周家的一处矿场出了点事故,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本来这算不了什么大事,采矿本就是风险极高的行当,只是死者的死状极为惨烈,血肉绽裂,好似被人千刀万剐,更有几人的尸骨已是被绞成烂泥。

这在矿工之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甚至于厉鬼索命的谣言都开始流传起来。周家也有见识不凡之辈,隐隐猜到这可能是采到传说中的灵石了。

周月箐暗中以重金请了位采矿老手,只看一眼便知这正是一处灵矿,费了不少代价采回来几枚,金光灿灿,看的久了,眼中都有刺痛之感。

周家中人立时兴高采烈,但周月箐却给他们泼了一瓢冷水,灵石虽好,但也要足够的实力来匹配,消息一旦泄露,肯定会给周家招来灾祸。

幸好有一位周家老人想起来自家祖上认识一位仙人,这位仙人还留下了一宗宝物,周月箐便带着此物前来,希望能请其作为家中供奉,有修道人坐镇,便无人敢来招惹了。

要知道,在中土神州,除了玄门大宗,仍然有无数小派,有些小派全门上下也不过只有一二人是练气修为,即便这样,也能在一州一郡之地呼风唤雨。

过不了多久,山上走来一名执事道人,他望了二人一眼,道:“你二人便是周氏姐弟?”他虽不过练气一层,但与凡俗之人也是云泥之别。

周月箐万福为礼,忙道:“正是凡女,这是我家小弟,周墩。”

道人得了谭景升的叮嘱,自不会托大,笑道:“如此,便随我来吧。”几人一路上山,片刻功夫便到了一处山岭所在,面朝大海,视野开阔,景色雄浑。

这道人进去通禀,不一会儿便领了她二人进入一处甬道。初始不过如此,行有数丈,便见一处极为壮丽精致的大殿,白玉为阶,明珠作烛,真个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

二人入得殿中,便见两位道人端坐蒲团,面前摆着一只紫金香炉,青烟袅袅,异香扑鼻。

周月箐定了定神,上前恭敬一礼,道:“凡女周月箐,携弟周墩,见过两位仙师。”

谭景升微微一笑,朗声道:“你家之事,我已知之。只是你却是要想清楚,如若你不将这枚信物用在此处,来年你族中若有人身具灵根,贫道可将其收作弟子,引入道途。”

周月箐微微一愣,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挣扎,但很快她便坚定起来,道:“月箐已是考虑清楚了,还请仙师成全。”相比未来族中有可能出一位修道人,当前的处境却是更加险峻,眼前的难关过不去,未来之事更是不用想。

当然,周家也可以放弃这处矿山,转手让人,只是这样一来,前期耗费的巨大心血便成了一场空。

谭景升自不会干涉人家的选择,笑道:“好,你取了那物来。”

闻言,周月箐拿出一只锦囊,从中倒出一粒玉珠,小心捧上,谭景升屈指一点,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他看了两人一眼,笑道:“这是贫道师弟,愿意作你家供奉,只是也不能白做,你周家能拿出什么好物事来?”

周月箐早有腹稿,忙道:“凡女族中那处矿场,乃是一条金属灵脉,愿奉上十枚金属灵石,以作聘请之礼,待矿场开采,每月再送上五十斤灵砂。”

张珩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据他所知,海涯观内的凝真境弟子,每月也才不过三枚灵石的例俸,这般看来,倒着实说得上出手阔绰了。至于所谓的灵砂,乃是灵石的一种伴生物,也可用来修炼,只是蕴藏的灵气不多不纯罢了。

他想了一想,道:“可,此事我应下了。”

周月箐暗暗心喜,打开周墩手中的木盒,只见十枚金光灼灼、婴儿拳头大小的不规则晶状物堆在盒中,一股砭肌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似是有人把利剑架在脖颈之上。

张珩丝毫不受影响,只看了一眼,心下却暗道一声可惜,若他法眼无差,便知这非是上好的灵石,甚至连中等都算之不上。不过这也情有可原,灵机充足的地界,早被修道人占据,世俗之中流传的,有这般品质已算是不错了。

他微微颔首,袖袍一挥,便将其拿在手中,问道:“那处矿脉,里间大概能产多少灵石?”

周墩脸色微变,却是不敢多说。周月箐倒是神色淡然,如实答道:“约莫还有十余枚,灵砂尚有五千余斤。这种仙物我等凡人用之不上,不过里间的铜铁矿石却是极为不凡,用来锻造刀剑盔甲,可谓是极顶尖的材料。”

张珩心下恍然,灵石之物,饶是修道之人也趋之若鹜,但若想藉此修炼,也非是一件易事,只有凝真境的修士才能运转玄功吞吐其内灵机,凡俗之人若贸然接触,倒是有害无益。

见事已敲定,周月箐松了口气,她刚才没有余暇打量张珩,此时一看之下,即便以她的见识,也不免暗赞一声。

张珩身量高俊,面容清雅,又不久前已迈过仙凡门槛,正是气机勃发向上之时,隐隐间自有仙家气象,一举一动皆有出尘之姿。

这时,张珩目光下垂,伸手一引,便有三枚飞符飞了过去,道:“这是几枚信符,若有急事,只需烧毁,我便知之,届时自会出手相助。”

看见张珩那仿若深邃无底的目光扫来,周月箐慌忙接过,心头一阵砰砰乱跳,道:“是。仙师若有凡俗之事,皆可嘱咐我等去办。”

她见张珩不再多说,已是看出有送客之意,忙欠身一礼,款款退下去了。

待周月箐一走,张珩便转头看向谭景升,问道:“师兄,这灵石之物,也会落到凡俗人家中去么?”

谭景升微微一笑,顿知此问言下何意,道:“中土神州地域宽广,百里一寸,南北相距九千寸,一步千里,东西相隔八百步。其中不知藏了多少天地奇珍,岂是我辈能够尽知?莫说一条小小灵脉被凡人发现,便是樵夫采到仙草,也是有可能的。”

张珩心下了然,也就不再思虑此事,两人又互相攀谈了几句,谭景升也就告辞离去了。

日月不居,春秋代序,眨眼之间已然过了三载。

某日,张珩自静室之中睁开双眼,眸中陡然射出两道神华,足有数尺长短,一二息后方才渐渐隐去。

他长身而起,感受着丹田之中蒸腾昂扬的道道内气,嘴角不由得绽出一丝笑容,一身毫不收敛的气机,震动的整座石室都似在摇动,好像是平地刮起了一道飓风。

“终于迈进了练气三层的境界。”他化成一道闪电冲出洞府,而后脚下升起一缕清风将他托举,竟是慢慢的浮在了半空。

此刻,他丹田之中,好似有一汪永不枯竭的暗河,源源不断地喷涌道道内气,散入经脉窍穴,支撑着他凌虚御风。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张珩立身在高空,海风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山川大地尽在脚下,一种乘风而去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便是练气三层的境界吗?我仿佛感觉到了本质的蜕变…”张珩双眸微阖,忽而玄功运转,身形猛然拔高,立时便离地十丈有余。

练气境界共有九层,对应着玄门九数,一为造化之始,练气一层正是入道之基,挂一以象三,三乃生万物,练气三层已是练气小成,能画符施法踩雾蹬云。而练气九层,乃气变之极也,复变为一,便可于丹田之内开辟气海,种下真种,这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张珩正感受着身躯之上的点滴变化,忽而灵感触动,一道飞符破开层云,疾驰而来。他伸手一招,便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色,暗道:“正好拿你试试我的手段!”

言罢,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回至洞府,换了一身道袍,便下山去了。

…………

上川郡位于大景王朝西北边疆,地处偏僻,多有高山险河,境内矿石丰富,倒也聚集了不少大族巨富。

某座孤峻大山山脚,一处搭建不久的巨大坞堡之中,一名年约三旬,面颊消瘦的红袍道人正安然而坐,他身后立着两名持剑仆童,青袍广袖,容貌不凡,只是神情倨傲,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薛怀信面带笑容,起身为这道人添上一杯酒,问道:“仙长准备何时动手?”

红袍道人举起酒杯,悠哉游哉的品了一口,半响才道:“你确定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

薛怀信自信一笑,道:“一个小小的周家,如何能攀上似道长这般的神仙人物?且据探子传来的消息,从未有人亲眼见过那所谓的张仙师,从头到尾都只是周家姐弟在自说自话,想必只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乃是郡中数一数二的巨富,也经营着采矿冶铁的产业,周家发现灵脉的消息,虽说隐藏的极深,但依旧被他发现了端倪。只是不久后,江湖上又流传出周家姐弟遇仙的传闻,一般人只是当作谈资,但他不比寻常,却是从中咀嚼到了另一番味道。

缘由无他,薛家便有一处灵矿,族中亦有一位仙家人物坐镇,此人自号冲霄道人,曾在凌云宗学过道法。薛怀信更是亲言见过此人手段,经水不濡,入火无碍,刀剑加身丝毫不伤。

他也知晓一些修道人的底细,知道彼辈以灵石以作修炼之用,如此一来,他暗暗猜测,周家私下可能也请了一位修道人充作供奉。

也因如此,饶是他心下极为贪婪周家的福缘,却依旧不敢有大的动作。

这三年之中,薛怀信始终盯着周家一举一动,安插了不少探子,却丝毫不见有修道人出没的迹象,就连周家族人,也不再相信周月箐遇仙的说法。他终于不再隐忍,请了这位冲霄道人下山。

冲霄道人眉宇微皱,振了振袖,不满道:“尔等肉眼凡胎,如何识得仙家手段?便是有修道人站在眼前,你能看得出来吗?”他虽贪婪周家灵石,但也不愿冒这个风险,万一是真,便意味着得罪了一位修道人。

薛怀信面色微变,不知如何反驳,嗫嚅道:“这……”

冲霄道人哼了一声,只沉吟一二,言道:“罢了,贫道便使些手段试上一试。”他既然来了,也不愿白跑一趟,况且他还需薛家帮他处理些俗事,薛家越是势大,他也能有更多好处。

薛怀信的脸色瞬间由阴转喜,忙道:“多谢道长,此事一成,薛家愿意再送上五百童男童女,为道长炼丹所用。”

冲霄道人神色微缓,伸手一拿,便从袖中取了一杆一尺来长的幡旗来,嘴角翕动,却不闻有话语声传出。

片刻功夫,他身后有一仆童躬身一礼,接过幡旗,道:“弟子记住了,这便依令行事。”说完,他便自顾自走出房门,消失不见了。

见状,薛怀信拍起手来,侧门立时走出几名容貌姣好的女子,肥环燕瘦,各有千秋。他哈哈一笑,道:“仙长出马,定然马到功成,来来,快给仙长倒酒。”

冲霄道人扫了一眼,立时眉开眼笑,顿时间,屋中便响传出一道道娇笑嬉戏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