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园景题咏彰宝玉才情,府中筹备显省亲盛意

贾政听了宝玉所对的对联,点头微笑,心中对宝玉的才情越发认可,众人也跟着称赞了一番。随后,众人出亭过池,一路沿着园中的小径前行,每一山石、每一花木,都细细地观览品味,生怕错过任何一处景致的精妙之处。

走着走着,忽一抬头,便见前面有一带粉墙环绕,在那绿树浓荫之下,隐着几间精巧的房舍,周围千百竿翠竹摇曳生姿,相互遮映,众人见此景,皆忍不住赞道:“好个清幽所在!”说罢,大家便一同进入。只见进门处便是曲折的游廊,台阶下用各色石子铺就成一条甬路,蜿蜒向前。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两明一暗,屋内的床榻几案皆是依据房间的格局尺寸打造而成,十分精巧。从里间房里又有一小门通向后面,原来是后院。后院中有几株大梨树,阔叶芭蕉舒展着身姿,绿意盎然。又有两间小小的抱厦作为退步之舍。后院墙下忽然开了一个缝隙,一股清泉潺潺流出,挖了一尺来宽的沟渠,将泉水引入墙内,那泉水绕着台阶,沿着屋舍流淌至前院,盘旋往复,最终流泻而出,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贾政见此景,脸上露出笑意,说道:“这一处倒还不错,若是能在月夜之时,来到这窗下读书,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说罢,便转头看向宝玉,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宝玉被贾政这一看,唬得忙垂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众人见状,赶忙用些闲话将这略显紧张的气氛化解开来。

此时,有两位清客说道:“此处的匾额该题四个字才好。”贾政笑着问道:“哪四个字呢?”一个清客说道:“淇水遗风。”贾政听后,微微皱眉,摇头道:“太俗了。”另一个清客接着说:“那就用‘睢园雅迹’吧。”贾政还是不满意,说道:“这个也俗。”

贾珍在旁边见此情形,便对宝玉说道:“宝兄弟,还是你来说一个吧。”贾政听了,脸色一沉,说道:“他未曾自己做,先要议论人家的好歹,可见是个轻薄浮躁的东西。”众清客连忙劝解道:“议论几句,也不算什么大过错,何必与他计较呢。”贾政却严肃地说道:“休要如此纵容他。”又转而对宝玉说道:“今日便任你肆意狂言,等说出个所以然来,才许你自己题字做对。方才众人说的可有能用的?”

宝玉见贾政发问,便小心翼翼地答道:“依我看,都不太合适。”贾政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就不妥了?”宝玉鼓起勇气,解释道:“此处乃是娘娘省亲的第一处行幸之所,匾额用词必须要能颂圣才好。若是用四字的匾额,又有古人现成的好词好句,何必再去新做呢?”贾政反问道:“难道‘淇水追源’就不是古人的?”宝玉微微摇头,说道:“这个词太古板了,依我看,莫若用‘有凤来仪’四字,既贴合此处的清幽雅致,又有凤凰来朝的祥瑞之意,暗喻娘娘省亲之盛事。”

众人听了宝玉的话,都不禁哄然叫妙,贾政也微微点头,说道:“嗯,也算是有些见识了。既如此,你再题一副对联来。”宝玉略一思索,便念道:“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众人听后,皆细细品味,只觉这对联对仗工整,用词精妙,将这房舍周围的清幽之景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那茶香袅袅、棋声阵阵都在眼前耳畔一般,不由得对宝玉的才情再次赞叹不已。贾政虽未过多夸赞,但那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仿佛看到了宝玉在学问上的成长与进步,而宝玉则在众人的称赞声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也对自己的表现有了一丝自信,准备迎接接下来的题咏考验。

贾政听了宝玉所拟的对联后,却摇了摇头,说道:“也未见有多大长进。”说罢,便欲抬脚离开此处,往别处去继续查看园子。刚要走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便回头问贾珍道:“这些院落屋宇以及几案桌椅等都算是有了,那帐幔帘子以及其他陈设之物,可也都是按照各处的风格一一合适搭配且用旧物的吗?”

贾珍赶忙回答道:“都是用的旧物,都是咱们院里原有的,能挪用的就挪用过来了,并没有新添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家里平常的摆设,这一番布置下来,着实没有耗费多少银钱。”贾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贾珍又接着回禀道:“那陈设的物件倒是早已增添了许多,都是按照各处的景致和氛围挑选的,自然是合适的陈设。至于帐幔帘子,昨日听琏兄弟说还不全。这原是工程一开始的时候,就画了各处的图样,量准了尺寸,便打发人去置办的,想必昨日已经得了一半了。”

贾政听了,心中便明白此事的操办不是贾珍在负责,于是便叫人去传唤贾琏。不一会儿,贾琏就来了。贾政问他:“共有几种物件?现今得了几种?还欠几种?”贾琏见问,连忙从靴筒内取出一个装在靴页里的纸折略节,看了一看后,回答道:“妆蟒绣堆、刻丝弹墨以及各色绸缎的大小幔子一共是一百二十架,昨日得了八十架,还欠四十架。帘子总共是二百挂,昨日也得了一半。另外还有猩猩毡帘二百挂、香竹帘一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一百挂、黑漆竹帘一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每样也得了一半,估计到秋天的时候就能全部齐全了。还有大儿桌围、床裙、桌套,每份一千二百件,也都已经备齐了。”

贾政听后说道:“这些物件也不宜太过奢侈铺张,只要能合用就行。”贾琏连忙应道:“这些都是旧有的,只是命人改了改尺寸和样式,并没有花费什么钱财。”

在这一问一答之间,贾政对园子的陈设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也对众人遵循从简原则办事感到些许欣慰。这省亲园子的筹备工作,在众人的努力下,逐渐接近尾声,每一处细节都凝聚着众人的心思,只盼着能在贵妃省亲之时,展现出贾府的体面与用心,同时又不落下奢靡浪费的口实,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姿态迎接那盛大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