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平城的初春虽说没有冬天寒冷,但乍暖还寒的季节性冷风仍刮的人“胆寒”。春寒料峭的一阵风裹挟着风沙吹的城门口正在看家书的高欢眯起眼睛来。

“嗨,看什么呢?”突然身后窜出来的娄昭君一把抢过高欢手中的家书,瞅了一眼道:“高娄斤?哦,看家书呢!我以为哪家小姐写的情牍。”

“阿姊托人带来的家书,唤我回家一趟。”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么大的风不在家好生待着。”高欢说道。

“很显然是西北风。怎么?不想见到我?那我可走了啊!”娄昭君打趣道。

“唉,怎么会!求之不得呐。”高欢赶忙喊住假装要走的娄昭君。

这段时间里的频繁往来,显然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惯熟了起来。

“家中没啥事吧?”娄昭君正经问道。

“没事,就是阿姊念我了,自打离家出来后,快半年了还没有回去过。”高欢答。

“那是该回去一趟。打算什么时间动身?”娄昭君问。

高欢盘算了一下时间,回答:“后天吧,让老赵头代我当个直。”

“呦,娄大小姐又来济贫(扶贫)了?你小子真有福气。”路过的同僚调侃道。

“带了些酒食,要不要过来一块喝几杯!”娄昭君看来并不在意,倒是大方的礼让道。

“感谢娄小姐,只是无福消受。莫不然高欢该锤我哩!”那位同僚道。

雪儿将酒菜放在城门边的石凳上,娄昭君招呼高欢过来就坐。

高欢有些不敢相信的惊讶问道:“就在这儿吃?”

“怎么了?风也停了。本小姐屈尊陪你当直,你不愿意?”娄昭君说道。

“这风也怪了,像是专程把你送来后便走了。”高欢向石凳走来。

风过后的午后,天公作美,天气和煦了许多。两个人就这样靠着城墙边吃边聊开来。

“你的阿姊一定很疼你吧!”娄昭君指了指家书。

“怎么说呢,甚若父母吧。”高欢随即延展性的详细道来:“阿母生我时过世了,后来阿翁续娶了。阿姊为了养活我婚嫁时已经年龄很大了。这倒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娶她,是她规定了自己出嫁的条件是必须能接纳带着弟弟一块出嫁。至至于她的婚事一拖再拖,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现在的秭夫。”

“嗨,我跟你讲这干啥。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大概只在戏文里听到过这样的事情,理解不了不。”高欢顾影自怜的像是故意要结束话题,谁曾想当他抬头时,只见那娄昭君已潸然泪下。

高欢被娄昭君的表情惊愕到了,他不曾想到她会反应如此之大。不知所措的,刚要去用自己的衣袖帮忙揩去泪水。转念想到自己脏兮兮的衣袖又收回来,故作镇定的假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娄昭君掏出绣帕拭去脸颊的泪说道:“不,我懂。谁像你呐,不解风情。”

“阿姊是个了不起的人。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她。”

“阿姊一定会喜欢你,到时候让她给你做莜面吃,阿姊那莜面做的在我们怀朔堪称一绝。”也不知道是听了娄昭君要去看阿姊兴奋的,还是说起阿姊高欢就喜于言表,总之此刻的他是亢奋异常。

娄昭君看着高欢傻傻的样子“噗呲”一声又被他逗笑了。

“听说怀朔镇有一片水草特别丰茂的草原,叫敕勒川?”娄昭君爱屋及乌的打听着。

“这你都知道?我都怀疑咱俩会不会是怀朔老乡了。”高欢说道。

“你刚才都说了我们富贵的生意人家,哪里还没有点儿产业。阿翁的生意不仅遍布洛阳、平城,六镇也有我家不少的产业,你们怀朔镇最大的马场就是我家的。只是我一直没往那边去过罢了。”娄昭君也不避讳的张口说道。

“匹娄马场,娄?”高欢略有所思的说道。

“对,匹娄马场,我家的。”见高欢一肚子疑狐,娄昭君耐心的解释说:“我家本复姓匹娄,原本是吐谷浑西迁的一支,后内附于北魏,孝文皇帝推行汉化政策以后我祖上为了响应政策便单取复姓里的娄字作为了姓氏。其实我的本名叫匹娄昭君。”

“改得好,还是现在的姓氏更通人意。”高欢答道。

“怎么讲?”娄昭君不解问道。

“你家后人考取功名时不会再因姓氏笔画过多,填写起来费时费力而焦虑。”高欢打趣道。

“你的头脑里总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娄昭君被他逗笑了。

“谈到考取功名!说来我的祖上其实是官宦起家。我祖父娄提曾做过献文皇帝的侍卫长,官拜真定侯。后来献文皇帝英年离奇去世,我祖父作为献文皇帝的忠实臣子,为感念皇帝的知遇之恩,引剑自刺,几乎刺死。冯太后为了褒奖祖父的这种忠义之举诏赐帛二百匹。再后来孝文皇帝迁都洛阳,曾派人相邀同迁洛阳,被祖父谢绝了,说是为了避讳。”娄昭君像是跟一位老友毫不避讳的聊起家常来。

高欢心中一喜,虽说娄昭君有些絮叨,但是从和他讨论家事看来,她把他已经当成了朋友,起码是信任的人。

“避讳可能只是借口,更多的是政治理念不同。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迁都意味着政治、经济的重大调整。娄氏家族和其他鲜卑的老氏族在平城经营了一百多年,拥有庞大的家族产业、深厚的人际关系和稳固的地方势力,迁都可能会使他们失去眼下的所有。”到嘴边的话,高欢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兀自在心里分析着。

不知不觉天色已落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逝。

“贺六浑,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敕勒川草原?”行将离去的娄昭君转身忽然问道。

“草原现在春雪未融,待到入夏时节吧!”高欢回答。

“啊,那还得等三四个月。那么久。”娄昭君悻悻地自言自语道。

高欢见她有些沮丧,便冲她高声喊道:“再回平城我给你带我阿姊做的莜面。”

娄昭君听到后回身后退着边走边说:“那你早些回来,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吃了。”

高欢望着娄昭君恋恋不舍的样子,一直目送她消失在了视野。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