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楼的木质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林砚摸着衣袋里那枚青铜钥匙，那是昏迷前陆明渊塞给他的，说是能打开白鹿洞某处密室。二楼雅间的雕花木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来，混着陈年黄酒的香气。
“你总算来了。“沈星遥倚在窗边，指尖转着半块羊脂玉佩，“今早有人匿名寄来这个，还有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墨迹晕染得厉害，依稀能辨认出几行字：“砚儿，若见此玉，速去锁江楼地宫。石镜之秘，与周家医典同在。莫信白衣人...“落款处画着朵残缺的青莲。
林砚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母亲的字迹。他抢过玉佩，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黄帝内经》经文，与记忆中周清玄药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将锁江楼的塔影打得支离破碎。
“你看楼下。“沈星遥突然压低声音。青石板路上，六个身穿白袍的人正围着盏孔明灯。灯面画着白鹿洞的星图，火焰却泛着诡异的幽蓝。当他们经过路灯时，林砚看见为首那人腰间悬着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赫然是自己的脸。
“走！“林砚拽着沈星遥冲下楼梯。雨幕中，白袍人已消失在甘棠湖的雾气里，唯有孔明灯飘飘荡荡升向锁江楼。两人跑到塔下时，发现地宫入口的铁锁已经断裂，锈迹斑斑的台阶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手电筒的光束劈开黑暗，墙壁上的壁画让林砚呼吸一滞。画中人物穿着东晋服饰，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祀。石镜洞天的门户前，九名身穿白衣的修士捧着青铜镜，而被献祭的孩童胸口都烙着青莲印记。
“这壁画...“沈星遥的声音发颤，“和我在修水秋收起义纪念馆见过的拓片很像，但那些拓片上根本没有白衣修士。“
越往下走，林砚腕间的纹路越烫。转角处，一具白骨倚在石棺旁，手中紧攥着半本医书，封皮上“周氏悬壶“四个字让他浑身血液凝固。当他伸手去拿医书时，石棺突然发出轰鸣，棺盖缓缓滑开，里面躺着的竟是穿着白鹿洞道袍的母亲！
“不可能...“林砚踉跄着后退。母亲的面容栩栩如生，胸口插着的银针组成北斗七星阵，而在她心口位置，赫然嵌着半块与自己手中严丝合缝的玉佩。
沈星遥突然拽住他：“有人来了！“脚步声混着滴水声从上方传来，林砚急忙将医书塞进怀里，却见七道白影如鬼魅般飘落。为首之人掀开兜帽，露出与陆明渊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那双眼睛泛着蛇类特有的竖瞳。
“小师侄，“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把石镜命轮交出来，我便告诉你，你母亲为何会成为镇压石镜女仙的活祭。“
潮湿的石壁上，水珠顺着壁画人物的眉眼滴落，仿佛那些被献祭的孩童在流泪。林砚握紧怀中的医书，能感觉到纸张间蕴藏着某种温热的力量，与腕间的墨纹产生共鸣。
“你胡说！“他怒视着白衣人，“我母亲明明是...“
“是周家最后一任杏林圣手？“白衣人发出嗤笑，指尖弹出一缕黑雾缠绕在母亲棺木上，“二十年前，石镜女仙即将冲破封印，你母亲为了保护九江百姓，自愿以周家秘法将自己与女仙的力量绑定。如今石镜命轮现世，她体内的封印即将崩溃。“
沈星遥突然举起手电筒照向白衣人的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有，你和白鹿洞掌教到底什么关系？“
灯光下，白衣人的皮肤浮现出细密的鳞片，他脖颈处有道狰狞的伤疤，形状恰似石镜洞天门扉开启时的纹路：“我是陆明渊的孪生兄长，陆明川。当年为了阻止桓伊的邪术，我被石镜女仙种下噬心咒，困在这地窟整整八百年。“
林砚感觉头要炸开了。记忆突然闪回在藏书阁的那个雨夜，《石镜玄经》残页上似乎记载过类似的禁术——用活人献祭，将上古魔神的力量封印在血脉中。他下意识摸向腕间的墨纹，发现那些纹路正在皮肤下缓缓游动。
“把医书交出来！“陆明川突然发难，黑雾化作利爪抓向林砚。千钧一发之际，沈星遥掏出从家里带来的修水宁红茶壶，滚烫的茶汤泼在黑雾上，竟发出刺啦的灼烧声。
“这是...？“林砚趁机后退。沈星遥晃了晃茶壶：“我爷爷说过，修水红茶是用黄龙寺的古井水冲泡，对邪祟有克制作用。“
混乱中，母亲棺木突然剧烈震动。北斗七星阵的银针纷纷飞起，在空中组成新的卦象。林砚怀中的医书自动翻开，露出夹在其中的泛黄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寻庐山云雾茶始祖，破石镜命轮劫。“
陆明川的脸色骤变：“不好！她要醒了！“话音未落，母亲的眼睛猛然睁开，瞳孔中流转着石镜洞天的幽蓝光芒。她抬手虚握，整座地宫开始坍塌，壁画上的白衣修士竟从石壁中走出，手中青铜镜映出林砚扭曲的倒影。
“带着医书走！“沈星遥拽着他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陆明川的怒吼，以及母亲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去汉阳峰...找种茶人...“
暴雨依旧肆虐，两人狼狈地爬出地宫时，正撞见匆匆赶来的陆明渊。老道士看着锁江楼方向腾起的黑雾，长叹一声：“终究还是瞒不住了。砚儿，你可知周家医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那本医书，本就是打开石镜洞天的钥匙。“
林砚抹去脸上的雨水，望着手中微微发烫的医书。扉页上，母亲年轻时的画像旁，不知何时多出一行朱砂小字：“吾儿谨记，九江三绝——烟水亭的月、锁江楼的风、云雾茶的魂，皆是破局之钥。“